去年冬天,我得了一场大病,肺炎拖成了肺积水,还差点进了ICU。那时候才知道,病来如山倒,人一躺下,什么都靠不住。以前我也总觉得自己身体结实,七十来岁还能下地干活、自己做饭、遛弯,看病就是浪费钱。可真躺下了才发现,不怕没钱、没房,最怕的是身边连个真心伺候你的人都没有。
我有两个儿子,大的是我和老伴亲生的,小的是前几年我们老两口帮亲戚家养的,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他当亲儿子看待。老伴去得早,我一手把他们拉扯大,供他们念书、成家、买房,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几乎都给他们添了个底儿。现在我住的这间老屋,还是四十年前盖的,一进冬天就透风。儿子们倒是都在城里有房有车了,平时打电话问问我吃得好不好,也就算尽孝了。
这次生病,是半夜咳嗽得厉害,一个人爬起来上厕所差点摔倒,好在邻居老李来送报纸听见我屋里有动静,硬是敲门敲了五分钟才进来。他看我脸色不对劲,立马叫了救护车送到市医院,住院十几天。第一天儿子们都赶来了,脸上都挂着担心的样子,嘴里也不停地说:“爸你别担心,我们都在这儿。”
可从第二天起,他们的“孝顺”就变了味。
大儿子说:“爸,你这个病得住院一阵子,我这工作忙,实在走不开,要不让小弟多照应你几天?”
小儿子倒是说:“我这也有些事,不过我可以轮流照看,或者请个护工也行。”
我当时还感动得不行,心想俩孩子有商有量的,挺好。可等我住了第三天院,就听见他们在病房门口小声吵起来。
大儿子说:“护工的钱你出吧,反正我出了爸买房那一笔。”
小儿子不乐意:“那房子我也有份啊,当初爸的退休金你也用了不少,凭啥我出这钱?”
我躺在病床上,窗帘遮着,我闭着眼,但心里像有人拿小刀子一下一下划着。原来他们惦记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将来我这一点家底该归谁。
那几天,我听着他们的争执越来越频繁,大的说小的小时候不是亲生的,理应少分点,小的翻脸说:“你小时候爸妈也不是就你一个人花钱,那是咱家的事!”后来干脆当着我的面掰扯,还用一种很奇怪的口气说:“爸,咱这房子写的谁名儿来着?你要不现在就说清楚,省得以后出事我们兄弟都尴尬。”
我那一刻差点被气得犯心梗。我一个刚从生死线回来的人,他们关心的居然是房子写谁的名字?我看着他们两个曾经我亲手喂大的孩子,心里头凉得像开了冰箱门。
从医院出来,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默默把房子过户的事搁置了。小儿子倒是还来送我回家,嘴上说着:“爸,您一个人在这儿不安全,要不搬我家住住?”我没点头,只说:“再看看。”
回到家,我想了很多。七十岁的人了,什么都见过了,最难过的不是躺病床上疼得直哼唧,而是身边的亲人把你当成利益分配的工具。以前我总想着把钱财都给孩子们,自己别太计较,可现在我明白了,人老了,最怕的不是吃不好穿不暖,而是没个真心疼你的人。
那之后我做了两件事。第一,把家里那点存款分成三份,一份捐给了当地的福利院,一份存定期做养老用,最后那一份,找了个律师,立了遗嘱,只在我去世后才允许动用,而且明确了:要是我生病期间没人照料我,那谁都别想动我这房子和钱。
第二,我花钱请了个社区护理中心的钟点工阿姨,每天来给我做饭、打扫卫生、陪我聊天。说实话,她虽然拿着工资,但起码看得出是个真诚人,端茶倒水、按时送药,比我那些儿子强太多。
邻居老李知道后笑我:“你还真是看透了。”我苦笑一声:“这年头啊,靠儿靠女,不如靠自己那点养老金。”
后来大儿子知道我设了遗嘱,打电话质问我:“爸,你是不是被人骗了?你不能糊涂啊,我们是你亲儿子!”
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活着的时候,不想看你们为了我的东西翻脸。要是真孝顺,不等我死那一天。”
他那边沉默了好久,挂了电话。
我不是没感情,但人老了,感情不能当饭吃,更不能指望孩子们都念旧。有的人啊,一边喊着“爸你保重身体”,一边心里算着你还有多少可分的东西。
那年冬天,我的病确实差点要了命。但也正是那场大病让我看清了人心,明白了晚年到底什么最重要。不是房子有多大、钱有多少,而是你能不能有尊严地活下去,不靠别人施舍、不让自己在亲情里卑微。
日子现在简单,但我踏实。每天早上泡一壶茶,听一会儿收音机,中午阿姨来做顿热饭,下午出门晒晒太阳,和老李下两盘棋,我活得自在多了。以前我总怕孤独,怕没人陪,可现在我知道,比孤独更可怕的,是你以为有人爱你,其实他只是盯着你兜里的那点余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