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唐胜军,阜阳农村出来的,家里三个孩子就我一个男娃。爹娘种地供我读到高中毕业,然而两个姐姐连初中都没念完就下地干活了。

1972年夏天,公社大喇叭突然通知征兵,我和另外300多个精壮小伙子同时报了名,但是那次征兵只需要36个人,竞争压力还是不小的。

当天晚上全家围在煤油灯下合计,我爹把烟锅子在桌角磕了磕:"去试试吧,总比在地里刨食强。"



后来,因为我身体素质好,家里政治背景清白,又是高中毕业,完全符合当兵的条件,体检政审都顺当过了关。

1972年11月13日,我和公社另外35个人一起坐上火车,前往部队驻地。火车摇摇晃晃三天两夜到了部队。

在新兵连训练三个月后,我被分到高炮连一排二班。刚下连队就赶上件事——原来的文书退伍了,连里黑板报空着没人接。

一天早操结束,连长在队列前直转圈:"二班长,给你们班三天时间把黑板报弄出来!"

班长回头扫了眼班里弟兄,最后盯着我这个戴眼镜的:"小唐,你上过高中,试试?"

我受宠若惊地点点头说:“我试试。”

接到任务后的三天时间里,我蹲在黑板前写写画画,粉笔灰呛得直咳嗽。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没想到师部评比时我们连竟然拿了头名,连长拍着我肩膀说:"文书你来当。"就这么着,我搬进了连部那间堆满文件的屋子。



当文书可不轻松,早上五点就得起来登记弹药库存,晚上还得趴在煤油灯下整理士兵的个人档案。每天从早忙到晚,没有一刻是空闲的。

第二年开春,师里要挑人去教导队集训,全连就两个名额。五班长李明来找我抽烟,火星子在他脸前一明一暗:"我超龄三个月,怕是没戏了。"

李明军事考核回回前三,连长开会总拿他当标杆,因为年龄不能被选中是真倒霉。李明对我挺照顾的,他来找我,我也明白他的意思,我打算冒着风险帮一帮他。

我小声向他保证:“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晚上,我摸黑跑到办公室,开了档案柜,找到了李明的档案。

打卡档案后,我拿出写着李明出生年月的档案表,用蓝黑钢笔在"1月"上头添了道竖,就成了"11月"。

几天后,我把李明材料交了上去,连长盯着他的材料看了半天,我后脖颈心虚地直冒冷汗。

结果还是被发现了,我被叫到连部,连长拍着桌子吼:"档案能随便动吗?"

我立正站着,眼瞅着墙上挂钟秒针转了三圈,最后听见他说:“下不为例。”

后来,李明顺利参加了教导队的集训。他从教导队回来那天肩上挂上了红肩章。

几个月后提干,他在炊事班炒了三个菜请客。连长夹了块红烧肉放我碗里:"你小子,以后遇事直接跟我说。"



之后,我在文书岗位上干了整整三年,后来又被调去一班当班长。

1976年军区比武,我带着弟兄们打了个实弹射击第一。年底,我的提干命令下来了,指导员把新领章给我别上时,手抖得比我还厉害。

1979年开拔去云南边境作战时,我当排长已经两年了。抵达驻地一个月后,一颗炮弹在我身边炸开,我的右腿受伤血肉模糊,当时我就昏死了过去。

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后方医院,当年年底我因伤残退役,回到了老家阜阳,火车经过长江那会儿,我把军帽上的红星摘下来擦了又擦。

安置办把我分到县邮电局,管着分拣室的二十来个邮包架。第一个月领到工资,我买了包大前门,站在邮局门口抽了半根,突然想起连队查哨时裹着军大衣抽烟的光景。

这些年里,我和李明没断联系。他后来上军校提了副团,转业分到市检察院。去年他孙子满月,特意打电话让我去喝喜酒。我拄着拐杖走到车站又折回来——老寒腿实在经不起长途颠簸。

上个月整理旧物,翻出当年用过的档案柜钥匙,铜制的齿口都磨平了。女儿问我要不要当废品卖了,我攥在手心里摩挲半天,最后收进了床头柜的铁皮盒子。

现在我每天早上去河堤遛弯,总能在老槐树下遇见几个退伍老兵。他们聊孙子考学、聊退休金调整,有回说起现在年轻人当兵体检不过关的多,我插了句嘴:"我们那会儿300多人争36个名额......"

话没说完就被风吹散了。

ad1 webp
ad2 webp
ad1 webp
ad2 we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