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很多文人讲究诗酒人生。用诗和酒伴随一生,看似比较潇洒自由,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其背后有着难以言说的秘密。
李白的人生就是诗酒人生,一辈子追求功成身退,最终功未成,身也未退。虽然他通过权贵举荐做了官,但脾气豪放,不容于官场,最终被排挤出局,还是一边喝酒,一边云游,一边做诗。他并不是不想做官,而是做不成官。在古人眼里,做官才是人生最大的成功,而只是读书,成为书生,却并不是成功。书生是为了做官做准备的,不然学知识就没什么意义。书生确立了修齐治平的远大理想,要为了国家奉献自己的一生。只是他们努力奋斗以后,即便考中了做官,也不一定能实现人生理想,却处处受制于官场的规则,不得不适应官场的规则,要努力搜刮民间财富,用银子铺路,为自己升职做好准备。倘若不这样,仍然抱有速生时期的远大理想,要为了远大理想而奋斗,那么他们的人生往往是曲折多难的,不是被排挤出官场,就是做事被人诟病,甚至被人恶意弹劾,最终不得不远离官场,用诗酒来安慰自己。苏轼经历“乌台诗案”之后被贬,后半生被一贬再贬,最终贬到了海南岛。但他心理比较强大,随遇而安,还要谈佛说禅,似乎比较潇洒,但也完全忘不了官场的作为,想要回到官场,就要给皇帝不停地写信,要求重新获得皇帝的启用。即便他写诗作词,也仍然要表达壮志未酬、宝刀不老的心态,让皇帝看到,引起皇帝的注意。他的诗酒人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被贬之后用诗酒来安慰自己,也是把精神寄托在诗酒上,在醉眼朦胧中写诗,似乎是人生最理想的境界。
历史上伟大的诗人或词人大多有被贬的经历。因为他们逞书生意气,以为读书就一定要修齐治平,一定要有所作为,要为君主分忧,要为黎民百姓的幸福而奋斗。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因为官场并不能够容纳这些理想化的书生。他们进入官场之后,会被官场的风气污染,倘若不被污染,保持耿直的脾气,就很容易触动既得利益者,被权贵排挤,最终远离官场,不是被贬就是被发配。倘若他们参与了政治运动,就有可能失败,也有可能被下在大狱里。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清醒官场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会明白自己应该怎样做官,而不应该保持书生意气,也不能够凭借理想化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尤其不能用理想化的眼光看待官场。他们被贬之前,诗文的成就并不大,大多写一写春花秋月,离情别绪,而被贬之后,诗文就有了深刻的意义,尤其融入了他们人生的悲哀因素,能让人产生强烈的共鸣。文人善于写作,但文人并不一定适合做官,倘若文人做官做久了,就一定适应了官场的潜规则,也一定会搜刮银子和送银子,也一定会搞各种关系的运作,不然就做不好官员,当人也就不是纯粹的文人了。
司马迁写《报任安书》的时候,写到了自己的事情,真是“字字血,声声泪。”他写的内容很容易感染读者,也很容易让读者产生身世之悲。倘若没有诗与酒的浸润,没有对历史执着的追求,恐怕他连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就更别提写出《史记》了。陆游写诗:“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充满了对田园生活的向往,但他一辈子主张北伐,却最终没有实现愿望。倘若没有诗与酒的安慰,恐怕陆游早就失去了信心。他写道:“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死了都想要听到北伐胜利的消息,而辛弃疾也主张北伐,还真的参加过战斗,有金戈铁马的生活,却最终抑郁不得志。他写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孔子说:“诗言志。”诗歌体现了诗人的心情,体现了他们的想法,而酒却让他们进入朦胧迷离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似乎可以获得做诗的灵感,也可以张扬个性,获得一定的自由。他们往往政治上不得志,生活上也不太如意,就转而专注于形而上的诗歌,要借助酒来做催化剂,甚至有的服食丹药,弄得精神恍惚。
倘若他们政治上春风得意,仕途发达,写诗作词就不一定能有那么高的艺术水平,甚至只会喜欢了写个人的小情绪,却写不出个人的悲哀,也写不出人类共有的悲悯。文人不是武将,即便造反,也不可能成功,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文人有抑郁不平之气,就要借助诗歌来抒发,哪怕没有写诗,喝了酒,躲到醉乡里去,也仍然是一种自由和洒脱。文人喝酒只是追求肉体的麻醉,获得形而下的暂时欢乐,而且写诗要受到灵感的指引,要实现形而上的精神世界的自由,其实是情感抒发的自由,而不是现实中的自由。越是这样,文人就越是要喝酒,在喝醉的时候写诗,觉得生命在流淌,也觉得思想得以流传,更可以抒写怀抱,痛快淋漓。但权力系统并非那么宽容,很容易对说实话的诗人或词人进行打压,尤其是明清时期的“文字狱”,弄得很多诗人和词人不敢写了,纷纷搞考据学,搞训诂学,搞音韵学,当然也就没有太好的文学成就了。
看来诗酒人生并非那么美好,只是文人的一种自我麻醉和安慰罢了,而现实生活却是他们不如意的,甚至在现实生活中,他们遭遇了打压和折磨,不得不躲到诗与酒的境界中,获得暂时的欢愉。能看到这一点,就知道古代诗人或词人写出来的作品悲哀的多,欢乐的少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