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夏,是《平城晚报》社会新闻部记者。2001年霜降后的第三天,编辑部空调外机发出垂死病人般的呻吟,油墨味混着隔壁小王的老坛酸菜泡面味钻进鼻腔。我盯着窗外梧桐树上最后一片枯叶,它打着旋儿坠落的轨迹,像极了碎纸机里那些未刊发的凶案剪报。

"叮铃铃——"红色热线电话突然炸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我抓起听筒,里面传来带着哭腔的女声:"报社吗?西郊平房区37号有怪物!张婆子家的胎盘在啃人......"背景音里传来瓷器碎裂声,女人突然压低声音:"那些牙...在吃她儿媳妇的手!"

西郊平房区的铁门锈得能刮下铁锈,派出所老周正蹲在门墩旁抽红梅烟。他脚边的红星酱菜搪瓷罐里,浮着团紫黑色肉块,福尔马林溶液折射出诡异的蓝光。"张婆子的儿子昨儿刚吃枪子儿,"老周用钢笔挑起肉块表面的乳牙,"这是当年接生婆从他胎盘上抠下来的。"

我凑近细看,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数十颗乳牙的牙根渗着血丝,其中一颗牙缝里卡着缕金色卷发,和三年前碎尸案死者李美娟的头发一模一样。老周往搪瓷罐里弹了弹烟灰:"这东西在她家腌菜缸里泡了三十年,上个月张婆子突然把它供在观音像底下。"

法医实验室的紫外线灯嗡嗡作响,老陈的白大褂袖口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每颗牙的牙髓组织都有年轮状纹路,"他摘下橡胶手套,指节敲了敲显微镜,"最外层牙釉质检测出三天前形成的胶原蛋白。"我翻着现场照片的手开始发抖:张婆子家地下室的石灰墙上,七个木质镜框里的婴儿照都咧着嘴,每张嘴里塞满不同年龄段的牙齿——有乳牙、恒牙,甚至还有泛黄的臼齿。

张婆子的四合院像座荒废的祠堂。褪色的喜字在门框上耷拉着半边,堂屋供桌上的送子观音裂了半边脸,裂缝里卡着颗臼齿。地下室的玻璃柜里泡着七个胎盘,标号1973的那个嵌着蓝布碎片,与1973年首案受害者王秀英的围裙材质吻合;1985年的胎盘龋齿里塞着红星幼儿园徽章,正是1985年失踪女童刘甜甜的随身物品。

摩托罗拉BB机在裤兜里震动时,我正用镊子夹起观音像基座里的人牙。屏幕显示陌生号码"0352-5678901",留言只有两个字:"牙痒。"回拨过去,忙音里混着湿漉漉的咀嚼声,老妇人含混的低语像从深井传来:"我儿生下来就长牙,接生婆说要用活人肉喂......"背景音里铁链哗啦作响,婴儿啼哭的声波频率,与1998年碎尸案现场录音完全重叠。

档案室的《平城日报》泛黄发脆,1973年5月的寻人启事被红笔圈出:"接生婆王秀英失踪月余,最后出现于张婆子家。"配图里婴儿襁褓的"长命百岁"刺绣上,金线缠着半颗人牙。法医报告附录让我瞳孔收缩——所有碎尸案伤口的咬痕图谱,与胎盘牙齿的排列方式完全吻合,最深的那处咬痕里提取到胎盘黏膜组织。

第七天深夜,冰箱冷冻层突然发出指甲抓挠的闷响。张婆子托付的1999年胎盘标本在零下18度膨胀开裂,福尔马林冰碴里,牙齿穿透玻璃罐扎进瓷砖,带血的牙印组成日期矩阵。最新那个牙印用胎盘血写着"11.15",正是我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BB机在此刻震动,未读信息里躺着张黑白照片——地下室的第七个镜框,原本空白的婴儿照浮现出我的脸,嘴里塞满带血乳牙。

技术科恢复的录音带嘶嘶作响:"胎盘要吃人肉才能长牙......我割自己的肉喂了三十年......"张婆子的临终遗言带着电流杂音,指甲缝里的胎盘组织DNA与七个标本完全匹配。停尸房监控显示,午夜十二点她的尸体坐起,啃食自己的胎盘,新长的牙齿排列成"林夏"的笔画,牙床上的血珠滴落成我记者证的照片。

11月15日凌晨三点,地下室墙皮剥落露出暗格。七本皮质日记的字迹歪扭如蚯蚓:"1973.5.15 妈妈,牙又痒了,想吃带香味的肉。"最新那本的空白页渗出胎盘黏液,钢笔自动书写:"林夏,女,1973年5月15日接生。"玻璃柜突然炸裂,七个胎盘的牙齿悬浮成我的面部轮廓,每颗牙髓里都映着我童年照片——五岁掉落的乳牙、十二岁矫正的虎牙、二十岁智齿的X光片。

警笛声穿透浓雾时,我发现指甲缝嵌着胎盘碎片,掌心牙印与日记里的咬痕完全重叠。地下室的木门吱呀作响,张婆子的尸体逆光而立,腐烂的嘴里塞满蠕动胎盘:"记者同志,该你喂我的乖儿子了......"所有牙齿组成的锁链缠住脚踝,刻着受害者名字的牙尖刺入皮肤。最新那颗刻着"林夏"的牙齿里,我的头发正被胎盘血管缓缓吞噬。

送子观音像轰然倒塌,暗室墙壁贴满我的生活照,每张都标注"第捌个胎盘"。照片里的我或笑或嗔,嘴角都沾着带血的乳牙。张婆子尸体的腹腔突然裂开,粉色的胎盘裹着新生婴儿爬出,那孩子睁眼的瞬间——满口利齿寒光凛凛,牙床上赫然刻着我的记者证编号:平新出字03719。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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