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点45分，阳光斜斜地照在窗边，一群家长堵在狭窄的过道上，大约六七个人，都带着自己家的“儿女”，抱着，或者用车推着。
大家都是来四川农业大学成都校区教学动物医院看中兽医的，大多是些患有瘫痪、肢体无力、癫痫、肿瘤等疑难杂症的猫狗，以及一些患有基础病的老年猫狗。
静悄悄的走廊不时传来几句寒暄。“几点起的？”“6点半嘛，晚10分钟都要堵凶。”“好些了吗？”“今天都能走几步了。”
说着说着，耳畔便传来声音，“快快快，贺老师来了”。只见他，从走廊那头走来，太阳仿佛也在高升，照得脸庞红彤彤的。
步子近了，诊室的门随之打开，家长们各个欣喜若狂，再也顾不上闲聊，一窝蜂按进去，签到、排序、铺垫子，一顿行云流水的自助操作下来，“儿女”们已挣扎着被五花大绑在架子上，骂骂咧咧，等待着传说中的贺医生亮针。
“贝贝怎么样？”他问我。
“有深痛了，试了五六次，掐脚趾都会回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答。
“一次可能是巧合，五六次那就一定不是。”他依然平静，但眼里明显闪过一抹光，手指快速运针，扎在狗子颈部，接下来是还未拆线的腰椎周围，后腰、脚趾。
这是我们第二次在贺老师这里进行治疗，贝贝就已经有了深痛，对于狗狗自己、家长和医生来说，无疑都是一个正向反馈。
一觉醒来，
我的狗“瘫”了。
我家的贝贝是只法斗犬，2月6日一觉醒来，便无法行走了，抱她的瞬间，屁眼子掉出一坨屎，无法排尿，吓得人手足无措。
第一时间送医，血常规、生化、核磁、CT统统来一套，被医生判刑为腰椎间盘突出五级瘫痪。
至于致病因素，医生猜测为猛烈撞击，但我的印象中我们没有发生过任何冲撞，也没有任何前期反应，就这样，我的狗，毫无征兆、莫名其妙地瘫了。
拿着医院的手术同意书，上面写着关于这个疾病的介绍，一共分了五个等级，贝贝是最严重的，临床症状为“无法行走，无自主运动，无深痛”。
手术还是保守治疗？医生问，同时强调了“黄金48小时”的重要性，通过手术，70%-80%的犬种可以至少恢复到三级，即虽然无法行走，但拥有自主排尿和排便能力，不用每天挤尿抠屎：汪生虽不那么优雅完美，但也算体面。
遗憾的是，法斗这种特殊品种，就只有50%的可能性。他一边叹气，一边问：“几岁？”我答：“八岁。”又是深叹一口气。
50%的希望也是希望，搏一搏，“二驱”变“四驱”。就这样，在焦急中等着贝贝做完手术，看着背上那条蜈蚣样的长口子，一边流泪一边将之从麻醉中唤醒。
从手术完第二天开始，每天医生都会拿着一把止血钳走向我家狗子，狠狠戳脚趾，我说他“虐狗”，但他说这叫神经学检查，为了获悉一项非常重要的指标，叫“深痛反应”，有就代表恢复的可能性。
于是，我每天都握着手机等待检查结果，可只听见医生在视频那端喃喃自语：“贝贝你咬我呀”，“你怎么还不咬我啊”，“贝贝啊，你到底痛不痛”。
一直到术后第10天，医生突然叫住我：“算我怂，你快去川农找贺常亮教授吧，试试中西医结合。”
川农中兽医，
毛孩子的“希望小学”。
贺常亮教授和他的团队，被网上众多的宠主誉为中兽医的“神”，“再世华佗”、毛孩子的“希望小学”。看着眼睛瞪得浑圆的狗子，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结果如何，这个“希望小学”，咱必须得上。
辗转多人，从有经验的宠主处获悉了川农成都校区教学动物医院的预约流程，贺老师二、四、六坐诊，每周天中午12点准时放号，三天分时间段共计90个名额。
90个？那还不手到擒来。直到抢号那天，秒光，才发现自己的网速着实配不上咱老祖宗医学的含金量。不过没关系，抢不到号，可以早起，也能成为加号的幸运儿。
我记得那天是2月11日，做完手术的第12天，我们终于站在了川农成都校区教学动物医院的门口。
第一感觉是“老”，先看到一侧小铁门，再抬头，是医院的院徽、名字，以及一串稍显粗暴的电话号码。进门后，会经过一小段路的坑洼，再上几节台阶，才算进入侯诊大厅。
这里没有电梯，也没有自动门，而要看中兽医，还得顺着楼梯上二楼，由于患者大多是些腿脚不便的狗狗或猫猫，家长们便都抱着上楼。
贝贝用的是推车，狗20多斤，车7斤，加上乱七八糟的杂物，40斤也就这么搬了上去，累得呼呼大喘。
但转眼一看，排队候诊的还有萨摩耶、阿拉斯加、金毛这样的大型犬，动辄70到80斤，突然就有了一丝泪点。
望问闻切，
洗个澡，竟洗出“风邪”？
楼道里有很多小房间，有的是实验室，有的是会议室，感觉很像大学里的那种学院综合办公楼。
中兽医主要在上楼的左手边，两间诊室，一间专门做针灸，一间做镭射和中药，另外，在楼道另一端尽头，还有一间住院部和康复室。
知晓我们是首次就诊，助理医师先问询了一些简单的情况，不一会儿贺医生也从满是患者的针灸诊室出来，神奇的是，和看人的中医一样，他的诊断方式，几乎也是望闻问切。
首先就是“问”，在这部分，他提到了一个很关键的因素。“洗澡了吗？怎么让毛发变干的？”我几乎忘记在事发的前晚，贝贝确实洗过澡，还是在一家医院的洗浴中心洗的，是吹干的。
在贺医生看来，吹风的风是一种临床上常见的致病因素，因为中医讲“风味百病之长”，特别一些有基础病的宠物和老年宠物，更要当心。
于是，之前一直无法说清的致病因素，在此时似乎有了一个全新判断，贺医生将之定性为“风邪”。
刚听到这两个颇为玄学的字时，我有点不理解，直到在川农治病的这些天，遇到了4个相同病例，一只9岁的泰迪，两只6、7岁的柯基。
看来再不信“邪”，也得信一信了。
狗狗我啊，
也扎上针灸了！
接下来，我们便进入了最为核心的治疗环节——扎针灸，七次一个疗程。
贺老师的诊室里最不缺的就是针，但针灸架却俏之又俏，尤其是一些非标体型，比猫还小的狗，或者比人还重的狗，那就要采用一些非常手段。
贝贝算是比较幸运的，大架子装得下，头朝前，前肘子握住，往下一送，狗便卡在了位置上，前腿踩在脚架上，后腿悬空，腹背被撑起来，裸露出光生生的背部和腰椎。
这里就是贺医生施展的主要部位，只见他手握针筒，像一位暗器高手，又快又准，往不同穴位扎去，待针插入皮肤，还要再捻捻停停，才又到下一处。
我每次都会注意他扎狗子的脚趾，有时候三个指缝都布了针，像马上就要发射的暗器，又可怜又好笑。
扎完针，便是接电，这样有助于增强刺激。“舌头紫不紫”，由于喘得凶，贝贝总是会得到一些特别问候，“法斗嘛，喘口气都能把自己喘过去”，有时候也能因此骗几口零食吃吃。
尤其当电流进入，肌肉跳动，会让针往外掉，助理们会负责把冒出来的针再顺位推进去，有经验的家长则自己上手，不时还会帮助如我一般的新手。
当然也不是每只狗狗、猫猫都适合扎针灸，要根据身体情况而定，此外，对于那种抗拒针灸架的狗子，通常只能抱在怀里扎不带电的白针，如果再板得凶，三下五除二，针就统统冒出来掉在地上，那贺医生就会说：“吃点中药算了。”
贝贝呢，也是要配合吃中药的。第一次问诊，看了舌头和眼白，“舌红苔白，眼里有黑斑”，至于切脉，主要摸后边大腿内侧，他喜欢用手机手写药方，随后助理们便会从隔壁房间抓药出来。
一开始我还在担心狗怎么吃中药，结果拿到手是一颗颗的胶囊，药被压成粉装在其中，也是按疗程吃，每天吃三次，一次三颗，倒也方便，就是一百颗一起装在袋里，多少看着有些惊人。
穿越大半个中国，
只为来成都看贺医生。
扎完针灸，通常狗子们还要进行镭射激光治疗，有条件的，还可以进行康复治疗。
时间等得久，一来二去，家长们熟络了，便开始交流病情，也有部分贺老师团队手下的“医学奇迹”开始流传开来，令人惊讶的是，病患当中，有不少都是外地远道而来的。
高兴，柯基，湖北的，2023年7月22日瘫痪，先是在重庆治疗，又辗转到川农贺老师这里扎针，经过4个月的治疗，能跑能走。
图图，白色小狗，贵州的，2024年1月，因挑衅其他小狗不慎被伤，主人连夜包车来成都，眼睛睁着动不了了，经过治疗能闭眼了。
赵玉田，柴犬，东北的，前腿跛行，在当地当成了关节炎医治，多日无效后，家长带到了北京做核磁，确诊为脊髓炎，接着又开了六天六夜车到成都。
9月25日首次就诊，三天后病情久得到改善，目前在农大旁租房持续治疗，小狗的名字经贺老师改名为“狗蛋”。
我们有时候会遇见他的家长，是个很好的大姐，经常和贺老师聊着聊着就会流泪，羡慕成都的狗狗有他保驾护航，贺老师呢，一边扎针，一边还要做心理辅导。
不过，贺老师虽然为人和善，但对待重复预约问题却比较严肃，每次去几乎都会听见他问：“这个谁，怎么有两个号？别人想来会挂不上号的，打电话叫他取消。”
好笑的是，有一次黑板上出现了两个“葡萄”，贺老师一喊，真的就有两个“葡萄”的家长应声了，还是两只撞品种和撞脸的狗狗，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当然，患者当中，成都的小朋狗占多数，但去一趟，多半也得穿城：
维克托，7岁法斗，家住金牛，每天都是第一批准时到的；
dollar，是只贵宾，大概有14岁了，身患多种疾病，一直在贺老师这里扎针、调理；
小不点，一年前被别的医院判“死刑”，家长不放弃，至今依然在治疗，现在的腿老有劲儿了；
甚至就在昨天，一个嬢嬢带来了她家的小狗，是只吉娃娃和博美的串，打不来网约车，又用不来导航，她就骑着电瓶车兜兜转转一路问，两个多小时才找到医院；
贝贝呢，到今天，扎了19次，2个多疗程，从只有知缩反应到恢复深痛，到能自主排便，再到今天，竟然也能站立20多秒了。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在别的医院觉得很孤独，但在这里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好像有一种面对共同问题的精神圈在围绕着我们，不管是你进步，还是我进步，都让你我看见了希望。
写得有点啰嗦，是想尽可能给各位养宠家庭提供一点讯息，贝贝手术失败，并不是说西医不行，毕竟当时和我们前后在同一家医院做手术的瘫痪小狗共有3只，其余2只都站了起来。
只能说我们是运气不好的那50%，但是中兽医却为我们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说实话，到今天，我并不同意将中医归为保守治疗，“保守”这个词本身就是贬义的。选中医还是西医，要根据狗狗本身的情况而定，治疗成功与否，也与病情发展有关，理性对待，尽力而为。
但是，请再也不要小看中兽医了，尤其是我们成都的中兽医。
以及，要提醒各位养宠家庭，珍惜日常，珍惜每一个能跑能跳、能吃能喝、能拉能睡的日常，保护好狗狗的脊椎。
尤其是法斗、柯基、腊肠，基本就是瘫痪“重灾区”，也是贺老师的诊室里瘫痪病例最常见的品种。这是基因问题，不要因为年龄小不重视，也不要因为没有遇到不重视，毕竟今天的我，竟然会因为狗狗自己尿尿而感动到流泪。
最后，感谢贺医生、黄医生、一西医生以及团队里所有的医生和助理们，借用外地朋友的话：成都小狗有你们保驾护航很幸运。未来我们一起加油呀，希望每一只小狗都能回归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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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牙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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