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每个边上,都有风景美丽。」

◆ ◆

图文原创:人生边边

欢迎转载,谢绝抄袭

01

生查子·满纸药香】

满柜中药融入血脉流淌

宋朝词人陈亚的《生查子》中,弥漫的不仅有时光,还有药香。

寻常人看见药就会皱眉,闻见药就会闹心,但是陈亚不会。

自小父母双亡的陈亚,童年时光是和他的郎中舅舅一起度过的。

满柜中药,于别人是望而生畏,于他却是岁月安稳的生活。

一味又一味中药,带着好听的名字,渐渐融入血脉,也流淌在他的文字间:

小院雨馀凉,石竹风生砌。罢扇尽从容,半下纱厨睡。起来闲坐北亭中,滴尽真珠泪。为念婿辛勤,去折蟾宫桂。

02

【禹馀凉·苁蓉半夏】

药名织就的静好岁月

小院雨馀凉,石竹风生砌。

雨馀凉,谐音禹馀粮,中药名。

石竹,中药名。

骤雨初歇时,檐角坠下最后一颗水珠,在青砖上碎成满目晶莹。

倚着湘妃竹帘望去,小院芭蕉叶底朦朦胧胧,正浮起薄纱似的凉雾。

苔痕浸润的阶前,几丛石竹在风里无忧无虑地摇曳。

岁月似乎一直静好,今日昨日似乎并无什么不同。

但她是确实地知道,一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听那石砌缝隙里的蟋蟀,像收到什么神秘指令,忽然齐齐止了鸣唱。

别人都说蟋蟀吵闹,她倒不觉得。

夜晚还是要有点声音的,不然终归过于清静。

清净到让人心里发慌。

比之巨大的黑暗,巨大的安静,会更让她不知如何面对。

她是怎么啦,曾经,她不是那么喜欢一个人吗?

罢扇尽从容,半下纱厨睡。

从容,谐音苁蓉,中药名。

半下,谐音半夏,中药名。


风幽幽细细地吹着,掠过竹影斑驳的粉墙,将满架蔷薇幽香送到纱橱畔。

冰裂纹瓷枕悄然泛着一点光芒,如在回味白日美好。

连这小小枕头,也想要奋力留住点什么吗?

她斜倚阑干,纨扇从纤指间滑落。

不必俯身拾取吧。

这夜晚的凉意说来就来,来得她毫无准备。

冰绡帐幔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幅水红绉纱寝衣,恍如烟霞中半开的芍药。

这样的景致,某人在时,或会暗自赞叹。

而现在,谁人怜红妆,又谁人替她暖心加衣裳。

夜色静静漫过月洞门时,她仍无睡意,于是悄然起身,踱向北亭。

指尖轻轻抚过太湖石上渐有枯意的菖蒲,有什么东西无声跌进荷塘。

那是她真珠般的清泪,惊散水面细碎月光。

凉月无言。

月色浸透纱窗的夜半,玉炉残香已凝作篆字。

她数着更漏看烛泪垂落,阶前竹影摇曳生姿,恍若谁挥毫泼墨的身影。

03

【柏葶珠·细辛桂枝】

北亭秋月照见双向囚笼

起来闲坐北亭中,滴尽真珠泪。

北亭,谐音柏葶,中药名。

真珠,即珍珠,中药名。

日光慵懒,或是暮色四合,她不知道。

北亭青瓦上,浮起一层浅霜,她独坐石凳,任秋风卷起罗衣下摆。

檐角铜铃轻响,似有所语,尚未来得及解读铃声玄秘,却见檐下栖息的寒鸦被惊起,扑棱棱掠过枯荷摇曳的水面。

已是多少个秋夜,又已是多少个秋天?

她无心细数,也不愿回望那一路走来的寂寞。

捱着日子,就捱着日子吧。

日子就是日子,或许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

北亭石阶生苔,竹影漫过四季,晨起揽镜,镜上并蒂莲纹渐渐模糊。

无音无信,只要他心里有她,他心里一定是有她的吧,那么她理应知足。

知足,并感到幸福。

可不管她如何劝慰自己,心内为什么还这般煎熬,煎熬似有所失?

为念婿辛勤,去折蟾宫桂。

婿辛,谐音细辛,中药名。

宫桂,即桂枝,中药名。

秋深时,鸿雁南飞,独坐怅然,她让小婢卷起重帘。

看天际浮云聚散,多像他飞扬的手迹——

“殿试在即,勿念”。

案头书卷被风翻动,如他仍在身边,洒脱展读的模样。

风继续吹,穿亭而过,惊落桂子数粒,跌入砚中。


墨痕溅起,如离人未干的泪。

恍惚中,昔日少年执花而来,脸上尽是藏不住的深情。

瞧他那憨痴嫩稚的眉梢眼角,正配她如蓓蕾初开的脸庞。

今夜又是月圆。

她燃起沉水香,将新酿的桂酒埋入亭东土中。

瓷坛轻响,惊动蛰伏的秋虫,草间流萤明灭,恰似那年元夜灯市。

他曾在朱雀桥头猜中灯谜,赢得玉兔花灯相赠;而今御街鳌山依旧,唯剩她独对烛火,任蜡泪堆成小小的冢。

“待我蟾宫折桂,便来迎你。”

这是她的梦想,她到底不忍打破。

只是他何曾明白,他就是她的蟾宫,她就是他最应该攀折的月桂。

有他有她便是圆满,何须异乡苦辛勤。

04

【双面绣·背面谁看】

漫漫长路中的取舍与隐喻

陈亚《生查子》以药名入词,勾勒出千年前文人家庭的生存困境。

词作中的女子,因心上人的离去,滴尽真珠泪。

这让人心碎的画面,不仅是个体情感的宣泄,更折射出整个时代对功名的集体执念。

蟾宫折桂,如双面异绣,既展现科举及第的荣耀,也透露家庭团圆的断裂。

谁都明白,当士人踏上求取功名的漫漫长路,便注定是某种取舍。

闲坐北亭,北亭再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亭子,而是完美地成为宋代女性精神囚牢的图像式隐喻。

她们被困在庭院深深处,一日复一日,将所有时光都默默注解成无望等待。

不仅如此,男性急急奔赴的“蟾宫”,实为另一种牢笼。

据资料统计,北宋科举录取率极低,仅约0.002%。

可想而知,多数士子奋力一生的结局,大概率是困守科场。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柳永的慨叹,“偶失”,无疑仍是过于乐观。

真正能折桂的幸运儿,向来是万里挑一。

一处落花,两种闲愁。

双向困境揭示的,是儒家伦理的悖论:

士人通过割舍私情成就“修齐治平”的理想,却在追逐过程中,不知不觉瓦解了“齐家”的根基。

“明月夜,短松岗”,苏轼悲戚的叹息声,犹在耳畔——

就算有功成名就之时,也尚有可能遭遇斯人已逝的遗憾。

往昔再不可追。

今人再读《生查子》,月光已无声漫过千年。

那些被科举制度异化的情感,那些在功名与真情间撕裂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呐喊——

当人人将学历、财富、地位等符号奉为人生圭臬时, “北亭遗泪”的故事便会悄无声息地继续上演。

蟾宫桂从未消失,它只是改头换面,变了个模样。

或许,折桂固然有其重要性,但世人绝不可因此迷失。

月光应该照亮归程,桂冠永远不应遮蔽人间烟火。


人生君说

“走过万水千山,却独独错过身边风景。”

ad1 webp
ad2 webp
ad1 webp
ad2 we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