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静待花开
细雨从天而降,像一张极具韧性的细网,任风如何的吹来吹去,也不会被撕破一点小洞。地上是潮湿的,但没有积水,空气也是潮湿的,但不冷。充其量是凉凉的,毕竟是初秋的日子。
阿花站在学校门口等补课的女儿散学出来,因为现在是星期天。补课的是优等生,所以阿花很有耐心,即使现在快中午12点了,她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相反。她愿意等,等到老师讲完,等到那些补课的孩子们不慌不忙的走出校门,其中有一个是女儿的身影。女儿在不慌不忙的快步如小跑般的向她走来。然后她再不慌不忙的带女儿回家吃饭。
迎面走来一位老者,身体前倾,身形已经没有了年轻人特有的挺拔。他形容消瘦,面容干枯,声音却洪亮,仿佛岁月奈何不了的只有他的声音。
他像对一个极熟识的人一样,大声的向阿花打着招呼,介绍自己家在学校的东面,院子里空间很大。可以让学生存自行车,存一周才两元。他热情地介绍着,把每一个学生或家长视为自己潜在的客户。阿花心里暗暗的笑他,精明的生意人。
雨依然在空中不慌不忙的飘洒着,那老人也不慌不忙的闲扯着话题,从年轻时的风光无限到年老时的惬意悠闲。阿花任雨飘在衣服上,她不打伞。她在一点点的感受雨把衣服浸得潮湿厚重过程。阿花是一个好听众,因为这一刻她没有事可做,也没有事可想。她一边听着,双目一边漫无目的的向四周张望着。
学校坐北朝南,阿华站在横在校门口的路的对面,面对着校门口。不经意中她发现从东面移来一辆白色的日产汽车。极慢极慢的像一个步履艰难的老人,又像在拥挤的人流、车流中小心翼翼地挪动,生怕碰撞了谁一样的自律者。龟行!阿花心里想到一个极贴切的词。
虽然车的周围没有人,也没有车,路面是宽阔的,可是那车依然是慢慢的向前蠕动着。如在两难中艰难抉择前的深深思考,又如决断前的犹豫不决。
车子很艰难的一点点的向自己挪移过来。近了,到了自己身边时。速度稍稍变得快了,像一个脑动力受阻又突然灵光起来的人,从老年切换到年轻;又像在视野模糊中看清了方向的寻路人,步履陡然轻快。车子轻快的向西行去,到了路的尽头。向南一拐,车子倏忽停了下来。等一个人吗?只是一瞬,便风驰电掣一般鸣着一声长笛绝尘而去。车后面漾起了一层碎珠一样的水雾。
车子的前后左右没有人,也没有车。只有他自己,表演哑剧呢?
阿华一直很奇怪地疑惑地看着。突然,那个车牌子号像一道光在脑中一亮。哦,是的,被谁按了一下开关一样,那些自以为被时光风干了的往事,如注水的秧苗,立时鲜活生动起来。
她的心中有潮水在涌动,而且是热的。
那个夏天,太阳像发了狂,虽然阿花清瘦清瘦的,但依然感受到天气的如火热情。身上的裙子变得厚重,后面的衣服贴在背上了,她站在那个小屋的门口,敲响了小屋的门。声音不大,但在中午静谧燥热的空气中显得孤单又无助。就像静夜中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哀怨的低鸣。
“谁?”明知故问,预约好的怎么会不知道?阿花开始在心中责怪起来。
哦,说了进来,嗯,门怎么打不开?向下按吗?
门打开了,一股舒服的凉气扑面而来,将她团团的围住,这是与外面的热情完全不同的凉爽。
他白衣白裤坐在木椅上,脚蹬在对面的凳子上。套着白色长裤的长腿像支在椅子和凳子上的一根白色木棍,又像是一条白色的宽带条,横扯在两个支点上。
“来了,”他的上身向前欠了欠,算是打招呼。
“我要走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这算是一种辞职么?辞职,她自己在想。为什么?逃,要不,自己会把自己带丢的。在外面丢了魂,回到家里就没有了生气,蔫蔫的。那样对不起那个家,还有家里的每一个人。
他仰着脸,淡淡的目光里显示出平静的倾听的神情,此外,什么也没有。
“好吧。”时间像一条河床极平坦的小河里的水,在静悄悄的毫无波澜的向前流动着。不细心去分辨,你甚至感觉不到它在流动。多么的平常和自然。
等阿华打开小屋的门时,迎面的空气热浪滚滚的向她裹挟而来,因为热的突然,她不仅要打一个寒颤。汗慢慢的浸了出来,又像突然涌出,悄无声息又汹涌澎湃。她像一块被烧红又被冷水猛激过的铁块,顷刻间要淬炼成了一块没有杂质的钢。
“妈妈,”女儿微微笑着直奔她跑来。她的心像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拂过,疼痛而熨帖。雨还在下着,如一张宽大的网,默默地从天而降,柔柔地笼罩了地上的一切。那雨那么细那么密,像极了一根根细针,不仔细看就像什么也没有,可是地面却分明是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