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杭州天目山下，百年玉兰绽放。 倪云 摄
3月20日，春分至。花信风轻摇花枝，先是海棠浅笑，接着梨花飘雪，随后木兰（木兰科玉兰属）亭亭玉立。为寻访古玉兰，笔者追着花信风奔赴浙江杭州，在古刹深山，一树树“木笔生花”，书写春明景和。
从实用之树到江南才子集体“粉”的高洁“玉树”
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
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试羽衣。
——明·文徵明《玉兰花》
杭州西湖，天竺路长约两公里的古道尽头，千年古刹法喜寺中，一株古玉兰，今年是第507年花开，花期仅有7天左右，历年多从农历二月十二花神节开到二月十九观音诞辰日。清代才子李渔感叹：“世无玉树，请以此花当之……故值此花一开，便宜急急玩赏，玩得一日是一日，赏得一时是一时。”
玉兰多雅号，如木兰、木笔、辛夷、望春等，为最早偏实用之树，春秋时期吴王阖闾（hélǘ）就在浔阳（今江西九江）植木兰“用构宫殿”。战国时屈原说得更全面：“桂櫂（zhào）兮兰枻（yì）”“朝食木兰之坠露兮”“桂栋兮兰橑（liáo），辛夷楣兮药房”——做船材（“兰枻”即“兰舟”）、做建材、入食入药。东晋时，有“芝兰玉树”典故，比喻有出息的子弟。
玉兰后渐转为观赏和寄情。到了法喜寺这棵古树被栽种时——五百年前的江南，经济繁盛，文士雅集，才子们却面临空前的高压氛围，于是转而“内求”。玉兰在画中，由五代徐熙《玉堂富贵图》里的繁复热闹，变为文徵明画笔下的素净清欢。
明代江南才子集体喜欢玉兰，文徵明更可谓古往今来头号“玉兰粉”，写玉兰、画玉兰、种玉兰，把自己的藏书楼称为玉兰堂，藏书印曰“玉兰堂”“辛夷馆”。画风也如木笔生花，工秀清苍，干净平和。其所画的《玉兰图卷》中23朵玉兰花，从含苞到半放，再到全绽，朵朵生动。
木兰科“跨物种爱情”，绵延上亿年
心吐毫，枝折管。细萼芳苞春日暖。
疑醮水，欲书空，写出韶光留著款。
——明·高濂《木兰花 木笔 一名辛夷》
杭州天目山下，禅源寺的百年玉兰，跟著名的“顺治皇帝因董鄂妃出家”爱情故事有关。而木兰科植物和传粉甲虫的“跨物种爱情”，已绵延上亿年之久。
玉兰所属木兰科，是地球上最早进化的开花植物之一，在上亿年前的白垩纪就已吐露芬芳。为它们授粉的甲虫，可能是现存最古老的传粉昆虫。遥想木兰演化之初，尚无蜜蜂，主流裸子植物主要靠风传粉。木兰和甲虫的“接头”，至关重要，两者“相爱相生”，演化出一套共生的精妙机制，共度千万个春天。
“爱情”持续至今，木兰和甲虫却双双面临濒危命运。不同于园林花盛，全球野生木兰科植物超五成身处险境。大约三分之一种类的甲虫也面临灭绝风险。
中国木兰科植物既丰富又独特，包含13属157种，其中区域特有种和中国特有种共102种。天目山中，即生长着中国特有珍稀濒危植物——天目玉兰。
点亮春天的，从来不是哪个单一物种。单看玉兰家族，惊蛰一过便热闹起来。望春玉兰抢“鲜”探出毛茸茸的“毛笔头”，白玉兰舒展轻盈花瓣，紫玉兰摇曳生姿……一树树“毛笔头”宛如开盲盒，依次绽放，年年岁岁接力绘就春光，这般盛景，已延续千年万年，从未间断。
（作者系博物创作者、自由撰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