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派分子即使摘了帽子也是很难发表文章的。我当时也本无此发表文章以至重登讲坛的非分之想,真作此想保证要进疯人院的。
但托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之福,摘帽右派居然也能重见天日。1978年9月我调入陕西师范大学,先在图书馆编撰了一本《馆藏善本书目》,接着前辈史筱苏(念海)教授邀我协助他招收中国古代史唐史方向的硕士研究生。1979年元月右派问题正式改正,恢复了讲师职称,1981 年升副教授,1982 年升教授。工作单位先在历史系,继在唐史研究所,1983年学校成立古籍整理研究所,任副所长,1987年任所长。此外,1983年教育部成立全国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任我为委员,1992年兼任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成员,1988年至 1992 年还担任过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对这些职务职称,我是这么看待的:职务是叫你做工作,不论当所长、当委员、当代表,总得或多或少地占用教学和科研时间,但这也是一种为人民服务,占了一般没有怨言。至于职称,给了可增加点工资,可扩大点住房,给我自不拒绝,但要认清楚,给了职称并非学问也随之提高,绝无昨天是讲师写的文章就差,今天提了副教授、教授文章就突然好起来之理。正经的是要乘此东风把失去的光阴补回来,把教学和科研赶上去。科研是要多出成果为学术大厦添砖加瓦,为自己的国家争光彩;教学是培养青年使后继有人,且能超越前人。至于其他得失荣辱,就都是身外之物了。所以 1986年申报博士点被人暗算未获通过后,我除了为学校受到损失而惋惜外,仍一如既往地尽力于教学和科研,顾全大局。
教学上我曾给历史系77级78级讲过唐史专题课,给稍后几届讲过目录学课,更多的是给硕士生讲课。从1979年起招收了多届中国古代史唐史方向硕士生,1982年起还招收多届历史文献学硕士生,其间在1985 年还由国家教委核准招过历史文献学硕士生班,合起来总共招过七十多名。可以一说的是所授课程除了外语和政治外,近十门基础课专业课最初都由我一手包揽,没有给一个半个学期的备课时间,统统利用寒暑假写讲义,开学就讲,有的讲义还事先印发。也正因为写的都是自己的东西,个别承用吕诚之师等前辈旧说处为数无几,所以一本讲义写起来不过十天半个月就完工。后来正式出版的《古籍整理概论》《唐史史料学》,以及即将出版的《古籍版本学》,都是用这种讲义修订而成的。
选自黄永年《北朝隋唐史论集》(上下册)山西人民出版社2025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