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抗日怪杰宫长海的抗日事迹,当时的报刊上多有称道,其中《申报》月刊上的一段话,是颇有代表性的评价。该刊写道:
宫长海部属冯占海之右翼自卫军所领之一旅两支队,为右翼中座。所部全为骑兵,勇敢悍战,日军畏惮。宫本人出身草莽,地理熟悉,成算在胸,故行军进退有据,从未败。此君在北各抗日军领袖中,实一怪杰也。”究竟宫长海所部何称为义勇军之中坚,宫本人又何以称其怪,还要从头说起。
宫长海,麦字仙洲,大约生于一八九四年前后。原籍山东,幼时即丧父母,孤苦伶仃,到处流浪,后到磐石、濛江(今靖字县)一带谋生。十六、七岁时,曾到旧军队里当兵,不甘忍受长官打骂,出逃为匪,在漾江、桦甸、磐石、敦化等地打家劫舍,有匪众数百人,报字“傻子”。
一九一八年,孙烈臣督吉时怕宫长海匪众危及省城安全,派员招降,而宫本也有结束劫掠生涯之念,于是率部归降。宫部被收编为游击大队,以宫为大队长。时宫部有众已七百余人,驻防漾江县城。
孙烈臣虽然招抚了宫长海,可是对他总是放心不下,遂在一九一九年春密令濛江县当局将宫部缴械遣散。濛江县当局便和桦甸县取得联系,以与宫长海部联合进山剿匪为名,将桦甸驻军一团人调入濛江。不料,宫长海早已识破了当局的阴谋,在该军入城之前,他已经率领自己的部下悄悄地开进深山老林,重新干起土匪的营生来。
一九二五年初,吉林督办张作相又派人招降宫长海。宫长海本不愿再当土匪,听说新督办派员来招抚,便表示接受改编。张作相将宫部改编为于深激部的骑兵营,以宫为营长。野心勃勃的于深激,为扩大自己的私人势力,竭力拉拢宫长海,然而,就在这一年的冬天,于深激因郭松龄倒戈失败受连累而被革去师长职务。影响所及,宫长海也只好辞职赋闲。后来,他又收到了二十五旅旅长张作舟的一封来信,信中力劝他东山再起,于是他又投奔到张作舟的麾下,当了张的旅司令部里的一名副官。
未几,“九一八”事变爆发。当熙洽引狼入室,天野旅团不费一枪一弹开入省城时,宫长海愤怒之情再也无法忍耐了。当时,张作舟还在等候张作相的命令,不想立刻行动,宫长海则当即请假回家,召集了绿林中的老友杨凤山、于向宸等,具体商议了起兵抗日的事项。
当时,在吉林附近的江密峰山里有支土匪武装,为首者报字为“老来好”。他的原名叫姚秉乾,字振瀛。宫长海听说姚秉乾是专讲“杀富济贫”的“义匪”,有正义感,于是便带少数
随从亲自去联络,果然,二人谈得十分投机,决定合兵一处,成立救国军,竖旗抗日。
江密峰成立了救国军的消息使日军和熙洽一伙汉奸们大为震惊。因为江密峰与吉林隔江相望,对他们是很大的威胁。熙洽搜索枯肠,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派人去说降。宫、姚等商议,决定将计就计,实行诈降。于是,宫、姚分别被委任为正副骑兵营长,并被允许开进蛟河整顿补充。待宫、姚所部补充了大批枪械弹药之后,又将队伍拉到山里,救国军的大旗卷了几天,又重新飘扬起来。熙洽派了一个营的逆军来监视宫、姚,不但没有使宫、姚就范,而且在宫、姚的劝导之下,该营逆军也跟着哗变出来,参加了救国军。
十月中旬,驻吉林的日军天野旅团见宫、姚所部救国军日益活跃,而熙洽逆军对之又无可奈何,遂派平联队往攻,该敌寻救国军主力不见,当晚在蛟河镇宿营,宫、姚发动夜袭,给敌以重创,获械弹甚巨。天明后,残敌早已遁去。宫、姚等召集了镇里的一部分绅商和居民开会,会上宫长海一板一眼地对大家说:
“诸位老哥哥小弟兄们,我宫傻子在吉东各县,是个老干家,你们是知道的。但是,现在我可不干了,然而干什么呢?我要打日本鬼了,你们知道吧?日本鬼把我们东三省夺了去,我们不愿意给他们当奴隶,所以才和他们干··今天把你们老几位请来,我傻子不向你们借钱,单单是和你们借枪。谁家有多少杆枪统统拿出来,我记在账上。将来有把日本鬼打跑了那一天,枪还是你们的。假使你们不拿出来,我傻子就认为你和日本鬼勾通,没有别的办法,就是枪毙。”
就这样,又从民间收上了一大批形形色色的大小枪支。
夜袭蛟河之后,宫、姚决定将部队开进舒兰境内,设司令部于珠琦川大山中,由于部队的各级骨干多是宫、姚的绿林旧属,所以虽然是竖起了救国军的旗号,其部下仍以土匪的方式四出活动。
一九三一年十月下旬,冯占海率部开进舒兰。冯部官佐因宫、姚均系积年惯匪,多主张武力解决,以消除抗日政府(诚允为首的吉林省临时政府)所辖地区的匪患。但冯的幕僚商致平、李雁天等不以为然,他们说:国难当头,不可自相残杀,宫、姚虽是土匪出身,但人家现在打的是抗日旗号,其部队的成份又多是要求抗日的农民和士兵,土匪只是少数,如能对这支队伍加以收编,未始不是一股抗日救国的力量;万一他们不听收编,再行讨伐也算出师有名。
冯占海从善如流,当即派商致平等去山中联络,自将队伍西撤缸窑附近,听候消息。
事变前对于冯占海其人,宫也有所风闻,数日前他又听到消息,冯占海居然率卫队团拒绝熙洽改编,竖起抗日讨逆的大旗,这件事引起了他对冯占海由衷敬佩,每对人竖起拇指称赞冯说:“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听说冯团长派人来见,宫高兴得不得了,他对商致平等表示:“冯团长既然瞧得起我这草莽之人,就请各位转告,我宫傻子愿听冯团长的将令!”
当时,司令部院内还押着数十名肉票,他的部下有人请示怎么办,只见宫蓦地站起身来,在室内踱来踱去,情绪异常激动。“放!统统放他娘的回家!”说着,他声音又转为低沉,自语道:“国破家亡,还绑的什么票?亡国的票子上哪儿去花?”
翌日午后,宫、姚率领主要头目下山迎接冯占海。当宫看到冯很远即离鞍下马,并且一再谦恭地表示“占海是请二位义士出山抗日的”之后,心情十分激动,因为他平生同官僚军阀们打过多次交道,但是得到的全是嘲弄和讥笑,象冯占海这样
方真诚尊重他的人格还是第一次遇到。后来,当他们三人在冯占海的提议下结拜为兄弟之后,他激昂地掀掉羊皮大衣,大声说道:“我宫傻子当了十多年的‘胡子’,早就要脱掉这张贼皮,无奈官家苦苦相逼,这张贼皮就象长在身上一般,今天寿山贤弟来,我宫傻子这张贼皮到底算脱下来了!”这一席话也勾起了姚秉乾的心事,只见他呜咽着也把自己的皮大衣脱下来,掷到一边,人们看时,那两件大衣的皮里子上的虱子和虮子都滚成了团。这时,冯大步走近宫的身边,将自己崭新的军大衣脱下来罩在宫的身上,勉慰他说:“这件大衣,占海永远赠给二哥!”他见姚还在一边垂泪,又说:“大哥身材高大,我的穿不得,致平,还不快把军大衣献给姚司令!”于是,商致平等纷纷解袍相赠,一时间气氛极为热烈。
十一月十二日,以诚允为首的吉林省临时政府几经周折之后终于在宾县组成并开始办公。稍后一两日,冯占海在五常正式就任吉林警备司令职,负责警卫临时省政府,宫长海任警备军骑兵旅少将旅长,驻防于五常地区。十二月中旬于深激率伪军二万余人进攻榆树、五常,妄图一举消灭宾县临时省政府,宫长海任警备军骑兵旅少将旅长,驻防于五常地区。
十二月中旬,于深激率伪军二万余人进攻榆树、五常,妄图一举消灭宾县临时省政府,宫长海受冯占海之命,在驰援榆树、围攻舒兰、解拉林之危等历次战斗中屡建功勋,“宫傻子”的威名震撼整个吉北地区。
一九三二年一月下旬李杜、冯占海等部开进哈尔滨,一场大规模的哈尔滨保卫战从此打响,在这次战役中宫长海的骑兵旅发挥了极其重要的先锋作用。
二十七日凌晨,驻防在哈埠三棵树一带的宫旅前哨部队在鼎新屯附近同于深激部逆军探查兵接触,宫长海及时将敌情报告冯占海,这样一来自卫军各部就及时地投入了战斗的准备。
九时许,南岗捕犬房一带和子药库附近同时发现敌人的大规模进攻,敌我双方开始交战。当时,由于时间紧迫,义勇军进城立足未稳即投入战斗,根本没有时间构筑防御工事,官兵只是凭藉建筑物和坟地向来犯敌人还击,逆军自恃人多,武器精良,又有日军飞机在天空为其壮胆,气焰十分嚣张。
在形势十分危险的情况下,宫长海沉着地指挥部队迎战,待敌人全部进入步枪射程之内才突然发起猛烈还击,这样一来,到了中午时分就完全阻止了敌人的前进,双方处于对峙局面。这一胜利增强了官兵的信心,使市内人心惶惶的局面转为安定。
二十八日上午十时左右,宫长海见敌人已失去进攻锐气,便不失时机地采取以攻为守的策略,亲自率领精兵数百骑冲入敌阵,从文庙一带向西包抄过去,同李杜、丁超和冯占海的其余部队相呼应摆出一个围歼战的阵势,逆军果然以为大势已去,纷纷向南溃逃。宫一马当先,率领骑兵尾追三十余里。
午后,哈市内枪声始停,人们陆续涌向街头,欢迎凯旋的自卫军将士,只见宫字大旗之后是一队队威武雄壮的骑兵押着一辆接着一辆的满载逆军俘虏的大车,于是大家欢呼庆贺,同时也相聚称道宫长海的英勇善战。当晚,哈市工、商、学各界知名人士组织了规模盛大的庆功会,会上商会等团体捐出两万元哈大洋,慰劳在保卫哈埠战斗中立下卓著战功的冯占海部将佐,冯当即将其中一万五千元发给宫长海,并说:“宫旅长每战皆捷,所以钱款子弹当先尽宫旅使用。”在座者无不叹服。
二月初,吉林自卫军总司令部决定冯占海部南下相机夺取省城吉林。冯军南下时,宫、姚两个骑兵旅为先锋部队,因为他们在五常、榆树一带活动多年,熟悉地理条件,估计不会发生意外。不料当他们行至五常县团山子时,突然受到伏击并陷入重围。原来于深激逆军约二万五千余人已提前到达这里并设下埋伏。当时,宫、姚骑兵团在小谷中,周围有敌人的火力封锁,上面又有十余架日机轮番投弹扫射,我军目标集中,死伤已达数百人,人喊马嘶,部队情绪颇为不稳。宫从容镇定,安慰大家说:“不要慌,原地隐蔽,冯司令一定会来援救的。”姚秉乾也勉励官兵坚持到底,果然,大家的情绪开始安定下来。
不多时,冯占海亲率主力来接迎,双方在外围展开了炮战,宫听到炮声后跃出临时挖成的掩体翻身上马,一面呐喊,一面率队反攻。逆军原系乌合之众,听见身后炮声已有些慌乱,经宫等正面一击,很快就从阵地上溃败下去,夺路而逃。这次反包围的战斗,我军毙伤日军二百余人(系跟在逆军后之督战部队),逆军伤亡千余人,逆军投诚者亦约千余名。当然,在被困和反攻过程中宫旅官兵也蒙受很大损失。接着,哈尔滨沦陷的消息传来了,南下收复吉林的打算暂时只好作为罢论。
哈埠沦陷后,自卫军撤退到方正、依兰一带整顿、补充。
三月初,当自卫军的实力刚刚有所恢复的时候,汉奸于深激在日军的指使下,气势汹汹地向下江一带扑来。于逆兵分三路,北路李文炳等旅于三月四日从宾县出发,拟经新甸子、高丽帽子、桶子沟、会发恒,直扑方正,妄图一举歼灭自卫军主力之一冯占海部。不料,其前锋刚到蚂蜒河西岸后方即在高丽帽子附近被宫旅蔡永胜营截击,弹药辎重悉入义勇军之手。李部逆军下层官兵本来不愿投降日军打中国人,见后面被义勇军包抄,便一轰而散,宫长海指挥所部骑兵乘胜收复桶子沟一带,在方正以西筑起一道坚固防线。
于逆在北路虽然碰了硬钉子,但是由于自卫军前敌总司令
王之佑的妥协叛变,在中路和南路却有相当突破,三月八日攻
陷延寿,十五日方正西南的会发恒镇也被他们占领,自卫军守将杨树藩支队长阵亡。会发恒地处方正和桶子沟之间,此地一失,不仅方正难保,而且宫旅归路也被切断,随时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于是,冯占海当机立断,率驻方正自卫军主力拚死援救,宫旅才转危为安。
宫长海平生最重义气。团山子和桶子沟两次陷入重围,均因冯占海拚死援救得免于难,为报答救命之恩,这以后他更是“战不旋踵”。桶子沟突围后,宫旅乘势收复高丽帽子,全歼逆军李文炳部。在与李文炳作战中,年轻的共产党员冯国霖所率领的旅部直属独立营在炮兵配合下奇袭了设在魏家大院的李文炳的司令部,除李逆等数人逃脱外,逆军全部被歼。这次战役共毙俘逆军官兵三千余人,缴获大量枪械和军用物资。二十四日,克复宾州。
由于日军从二十五日下午开始,即以飞机多架至宾州上空投弹轰炸,城内居民不堪其苦,遂由商会出头要求义勇军暂退城外,宫长海“俯从民意”将部队撤出宾州。此时,日军长谷部旅团强征哈尔滨市内和郊区的几乎所有汽车和大车星夜运兵增援宾州之敌,天野旅团也从宁安、海林一带调至乌吉密一带,对宫旅取包围之势。长谷部所部主力于宫旅撤出宾州的当日晚上开进该城。
二十七日,宫旅进至哈东老山头一带,哈埠为之震动。
此时,伪满洲国已经宣布成立。日军和伪满洲国军源源不断开赴方正一线,冯占海以部队转战多日,官兵皆疲惫不堪,弹药不继,遂决定暂不与强敌争锋,率部向依兰地区撤退。在大军撤退中,宫旅负责断后,掩护主力撤退。
四月一日,长谷部所部日军配合李文炳部伪军残部进攻桶子沟,宫长海边打边撤,节节阻击,至二日退至会发恒布防。
三日夜,冯占海集合驻方正部队实行撤退,撤出方正县城的同时,派处长李雁天去会发恒防地通知宫长海,告诉他掩护任务已经完成,要他迅速率部撤走,并尽快赶上主力部队。李驰抵会发恒镇时见秩序井然,官兵镇定如常,毫无慌乱之感。李寻至设在镇内恭庆和烧锅大院里的宫长海的司令部,只见宫正和部下谈笑风生,好象根本不知有撤退的事。
·“撤退命令接到了吗?”李问。
“接到了。”宫答。
“为什么还不走?”
“寿山将军出城了吗?”
“已出发多时了。”
“那好,俺也走。”
他嘴上说是走,可是只是让部队撤离,他自己还是迟迟不肯动身。又过了一会,敌人的枪声已经依稀可闻,院内除警卫外,已经全部撤光,这时学生出身的李雁天心里有些着急,催宫快走,宫还是不慌不忙。后来枪声更紧,炮弹爆炸声震得窗欞哗啦啦作响。这时,才见他蓦地一个鹞子翻身,双手拔出手枪,镇定地举目四望,李早已急不可待,直奔房门跑去,宫将他喊住,同时自己一步跨上北炕,抬脚将后窗踢开,示意让李从后窗跳出去。当李、宫二人先后跳到窗外的时候,猛听得“轰”的一声,一颗炮弹在房门前炸开了,李回头看看不由得一阵后怕,同时也深为宫的镇定、机智、勇敢所惊服。
经过一段时间的整休,吉林自卫军在李杜的指挥下,于四月下旬分三路反攻哈尔滨,宫长海所部为北路先锋。
四月二十八日,宫长海率三千骑兵赶到方正城下,于深澂伪军一个团弃城而逃,方正遂告收复。二十九日,宫旅推进到高丽帽子附近,三十日到达夹板站,逼近宾州。日军见自卫军来势凶猛,一面急令伪军在宾州附近设防,一面出动日军从水路攻方正袭击冯、宫后路,企图使我军首尾不能相顾。但是,敌人阴谋没能够阻止宫旅的前进。五月二日宫长海部在红枪会起义队伍的配合下,再次收复宾州,伪山林队统带辛青山及营长、连长多人被擒,缴获重机枪三挺,迫击炮二门,步枪三百余支,弹药十余箱。“辛逆随军监押,士兵向其唾骂,辛唯垂头而已”。五月四日,又收复蜚克图,前锋达到老山头一带,哈市秩序为之大乱。当日宫长海在蜚克图前线缴伪军刘树武团械,我军人员械弹得到某些补充。
正当宫旅逼近哈埠,准备会同友军一举收复这座北方军事重镇的时候,日军清水旅团攻陷了我吉林自卫军总司令部所在地依兰城,冯、宫从此脱离吉林自卫军系统,进入单独作战时期。
六月初,冯占海将军就任吉林抗日救国军总司令,任命宫长海为副司令兼前敌总指挥。
六月十二日拂晓,宫长海率部队三路进攻哈尔滨,一路取哈东,越过荒山嘴子,进攻太平桥、极乐寺、三棵树;一路绕出哈南,取五家站,拆断哈长线路轨,进击顾乡屯;再一路由宫长海亲自率领,由哈西南成高子斜出,攻田家烧锅、顾乡屯,直捣市区。战斗开始进展顺利,伪军陈德才部一触即溃,日军人见支队也被义勇军打得节节后退,不料到七时左右,天忽然降下大雨,攻城战斗不得不中断。鉴于日军在哈已驻有重兵,救国军决定南下袭取吉长,扰乱伪国治安,相机收复失地。
六月中旬,宫长海率吉林救国军二万余人跨过阿什河,其势如摧枯拉朽,十九日收复拉林镇,二十五日攻克榆树城。其中特别是双城、榆树间的一系列战斗,在义勇军作战史上可称相互配合的典范。
先是,宫长海部于六月二十一日在双城东北与伪军刘宝麟部遭遇,敌以为我军有犯双城之意,着意防守该地,而宫却令所部往南沿拉林河岸集结,休息一日,先派姚秉乾、杨文麟两旅向西,经双城县南部,往陶赖昭、窑门一带运动,以转移敌之注意力,宫自己则率精锐骑兵南下,向榆树方面逼近。当时驻守榆树的敌军为伪吉林警备第一旅刘玉枢部,另有骑兵和炮兵约千余名驻守榆树城东北七、八十里的青山堡。
二十四日上午刘宝麟部骑兵于双城西南之红旗二屯与姚、杨所部遭遇,伪军被围歼死伤大半,刘逆率主力出城驰援,亦被击溃。当日下午六时,宫长海部主力突然又出现于青山堡,并割断青山堡双榆树之间电线,分三支包围青山堡猛攻,伪军逃散,青山堡为我据有。二十五日伪军刘玉枢部得知青山堡被我收复,乃派一部开往城北三十里高家桥附近,烧断拉林河木桥,企图阻止宫军前进,不料宫长海早已令骑兵由上游迂回绕道,截断了敌人的后路,伪军见回不了榆树城,便仓惶向五棵树方向逃窜,宫长海大军便于当晚在民众夹道欢迎的热烈气氛中开进榆树县城。
整个战役,我军击毙日军派驻伪军的指挥官大川高喜等多人,俘虏伪军五百余人,另有原刘宝麟部伪军营长蒋鹤卿率部起义反正,亦约数百人,并携有迫击炮六门、平射炮二门、重机枪两挺。
与此相类似的巧妙战法还表现于黑林子等战役之中。七月下旬,宫长海部与山林义勇军“草上飞”部会合,宫委“草上飞”任吉林抗日救国军第三旅前敌司令。八月初,驻舒兰伪军赵光礼部七百余人在舒榆交界的黑林子一带向“草上飞”部宿营处袭扰,战斗开始不久,宫即令“草上飞”佯败,赵逆不知是计,尾追不舍,进入树林之后,宫令伏兵由两侧向敌猛射,“草上飞”亦率队转过头来迎战,敌四面被截,死伤大半,宫部缴获敌步枪五十余支,轻机枪两挺。
九月初,吉林抗日救国军在其塔木召开大型军事会议,商定了攻取吉林的作战计划,决定动员十三万兵力分五路围攻吉林。会上指定由宫长海担任进攻吉林主力的第一路军指挥。
会后,宫长海指挥三个旅、两个支队共二万余人,从莲花、焦家岭一带出发,溯松花江而上,向龙潭山、吉敦路江桥方向前进,力图占领吉林东商埠省议会旧址,然后再设法与第三路军、第四路军联络,以便形成对吉林城的包围的态势。七日夜,宫部在白旗屯、打渔楼一带渡过松花江,八日各部均已到达指定地点,十日总攻开始。
这次围攻吉林,虽然义勇军方面动员了十余万众的兵力,做了比较充分的准备,但由于日军和熙洽伪军凭借精良的装备和坚固的工事进行了严密的防守,加之每天除由长春等地不断派兵援救(这些援军已全部被义勇军阻止或击溃于外线)外,还有平均每天几十架次的飞机在义勇军阵地上空轰炸扫射,致使义勇军每前进一步都感到十分困难。
宫长海善于指挥部队流动作战,而调动偌大队伍进行攻坚战并非其所长,为实现预定计划,他一面集中义勇军的炮兵实行不间断的炮击,一面又选出忠诚勇敢的战士组成“奋勇队”,准备找出敌军防守的薄弱之处突入市内与敌决以死战。十二日夜晚,决死队乘敌守城多日稍呈疲惫之机,爬上城墙,冲入市内,但由于日伪军疯狂反扑,义勇军后续部队无法继续开入,进入市内的决死队也无法在市内立足,只好又从原来的豁口冲出,退回北山阵地。
吉林久攻不下,部队弹药耗费殆尽,冯占海决定改变计划,西经热河进关请求补充。宫接到西撤命令后即将所部陆续调往伏龙泉一带,向冯占海复命,然后合兵一处,经农安、长岭、瞻榆等地,于同年年底到达热河省开鲁地区。
一九三三年一月,张学良将冯部编为六十三军时,宫被委任为该军副军长兼宫长海部在随冯占海西撤之后,一九三三年二月参加了热河保卫战,五月加入冯玉祥将军领导的抗日同盟军,参加了察省的抗日战斗。不过,在这些战斗中宫长海已经远不如在东三省作战时那样得心应手,“每战皆捷”了,特别是在赤峰保卫战中,由于宫旅被日军和汉奸崔兴武所部伪军抄了后路,部队损失大半,因此到了这一年的夏天,当冯占海的六十三军被调往蔚县整编时,宫长海部确实到了兵不满千的地步了。
宫长海部杀敌英勇是其所长,然而它也有扰民的短处。该部骨干官佐皆为宫长海的绿林旧部,向有抢掠的习气。起义后,倘在顺利情况下军队纪律尚可维持,一旦接济断绝,给养缺乏,违犯军纪的现象便接踵而来。宫长海部这种扰民的弱点,早在东三省抗日时就使它同民众和友军之间的矛盾几度激化,其中一九三二年七月该部与延寿地区大刀会之间的冲突,就是突出的一例。
原来在依兰失守后自卫军失去后方的情况下,宫旅官兵曾接连发生抢夺民财的事件。这种事件激怒了当地的抗日武装大刀会,于是大刀会便乘宫旅主力六月间向南移动之机,将其留在延寿境内的一支部队包围缴械,并杀害了它的头领。被杀的头领,系宫长海的结义兄弟,宫闻报后十分震怒,决心加以报复。因冯占海等阻拦未果。七月初,在一次战斗的间隙中,宫长海受少数人的怂恿,将一部骑兵开抵珠河西北七十里的黑龙宫附近,向大刀会发动突然袭击,大刀会因猝不及防损失颇大,伤亡达数百人,宫长海自以为宿仇已报,可以对得起死去的弟兄,殊不知他的部队同下江一带大刀会之间的合作却也从当然,对于本部官兵的违犯军纪的行为,宫长海有时也感到十分焦急和羞愧,人们常听见他在自己的司令部训斥他的“绿林弟兄”。
“怎么就是没有一点志气!这样闹下去叫俺拿什么脸再去见寿山贤弟!”
“把那些抢了东西的,祸害过妇女的,不管是谁,都给俺枪毙!”
尽管如此,违犯军纪的事还时有发生。只是在入关前冯碍于情面,对宫的部下的不轨行为往往不得不格外给予宽宥,甚至宫亲自下令处决的人也要由冯为之缓颊。但是,部队进关以后,情形就大不相同了。国民党对义勇军改编过来的部队本来就加以歧视和排斥,何况宫长海及其部下出身于绿林,更以土匪视之。特别是在何应钦代替张学良主持北平军分会之后,竟声称不把宫、姚的部队遣散就不承认六十三军为“国军”,其编制、械弹、粮饷军政部和军分会概不负责。对于蒋介石、何应钦之流施加的这种压力冯占海也有所反抗,他说宫长海部在东北抗日卓有功勋,不应歧视,“瞧不起宫师长,就是瞧不起我冯占海”,无奈国民党的大员们对他这些话也只当作耳边风。
宫长海对自己的处境和冯占海为其受窘的情形早有所知。
为此,他几次向冯要求脱离部队,只身潜回东北,与日军拚死在战场上,冯执意不允。到了一九三三年七月,六十三军奉命开往蔚县整顿的途中,宫长海再一次诚挚地提出离队要求。经过再三斟酌,冯占海同意了宫的请求,并拨给他一笔巨款,为他在北平买了房子,宫即以国民党陆军参议的职衔在北平闲居。
他离队前,姚秉乾已因病去北平休养,冯遂对宫、姚旧部进行了甄别改编,对其中所有绿林出身的官佐都给了安置费,令其自谋出路,士兵则分别情况留用或遣散,于是曾经使日军闻之胆寒的“宫长海旅”便不复存在了。
但是,宫长海终究是不甘寂寞的人。他在北平闲居,心里仍惦记着有机会还要为抗日复土而战。他在中国共产党和进步人士的影响下参加了东北人民抗日会。出席过我北平地下军组织召集的东北抗日将领座谈会,酝酿继续抗日。
一九三七年“七七”抗战爆发,宫长海决心重新组织游击队。他将自己的妻子和年幼的弟弟委托冯占海安置在天津英租界居住,将北平房产卖了一千二百余元,购买了机关枪两挺,手枪二十支。
枪械买好后还未来得及运出,日军已经占领平津。于是他和几个好友雇了几辆大粪车,自己扮作掏粪工人,将枪械装进粪车里面,终于混出城外,在平西妙峰山附近地区组织了一支二百人左右的抗日游击队。这支队伍的骨干还是宫在东北抗日的旧部如蔡永胜、于向宸、王全福等,其士兵则是周围四乡的农民和从国民党溃兵中收拢来的决心抗日的分子。这支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人们听说三十年代初活跃在东北抗日战场上的“宫傻子”又重新抗日,都当作一项重要新闻传播,以至于连驻在宫长海司令部十五华里的温泉一带的数百名日军噤若寒蝉,不敢越雷池一步。
宫长海重新抗日以后,国民党仍然把他的部队视为“土匪”,不予接济粮饷弹药。虽然拾到二十九军溃逃时丢下的若干包大米,可是对于几百人说来依然是杯水车薪,过了春节部队即有断炊之虞。宫部的骨干既是绿林出身,匪性难改,宫长海本人也依旧吸食鸦片,部队的种种耗费仍然要靠劫掠民财去加以补充,这样一来,不仅引起了当地群众的对他们的反感,而且他们同当地出现的其他地方武装争夺粮食和武器的矛盾也日趋激化。果然,到了一九三八年初,当年在黑龙宫发生的那种悲剧在平西宛平县淤泥坑附近重演了,宫长海部和当地一支民众武装发生冲突,宫本人也在这次冲突中不幸遇难,终年当为四十七岁。
致敬抗日义勇军英雄宫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