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 顾 筝 实习生 何怡雯

宇山纺是个日本插画师。 2002年,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她就来过上海旅游。 2015年,她来到上海工作,长住在这里。 但在最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觉得自己来到了中国。而现在,她越来越知道,她是在上海。

上海的老家

来上海的时间已满十年,在宇山纺的心里,在上海她也有老家。

2015年,宇山纺的好朋友要来上海广告公司工作,鼓动她一起来。公司在闸北,她就在上海马戏城附近租了房。她觉得这个位置和她在东京的家很像,不是那么市中心,也不是那么郊外。所以,“我心里的老家是闸北。”


宇山纺发现小区的门都是绿色的

她也知道,这个“老家”发生了变化——“2016年的时候没有了。”

“我同事打电话,以前是介绍我们是某某公司。后来,就说我们是一家静安区的广告公司。”

丫叉头

刚来上海的几年,宇山纺的生活是工作和家两点一线,她不认识隔壁邻居,就连合租在一套公寓里的人,也不熟。

“那个时候还不懂上海话,不知道上海人和外地人的差别,出去玩,也只是去外面好看的地方。”宇山纺出游的地方,仍然像她2002年第一次来上海一样,去的都是景点。当她的日本朋友来上海,她能带他们去的也只是新天地、豫园。“外面看很漂亮,但不知道背面的故事。”


宇山纺画的上海景点

2018年,她去听上海city walker格里董讲董家渡的讲座。“我完全不知道董家渡,但那个时候我想深入到上海(里面)。听不懂我也想去看看。”

讲座确实听不懂,但她开始跟着格里董去city walk,去走老西门的线路。在那里,她看到了一样特别奇怪的东西,“一根很长的杆子,有大概3米长,有一个叔叔在用它把衣服挂到树上去。”

同行的日本人全都大吃一惊,因为在他们的生活经验中,没有在外面晒衣服的习惯。他们被“科普”,这根长杆子叫“丫叉头”。


用丫叉头晾晒的场景

让日本人感到很惊奇

在一次次走在上海的街头,宇山纺发现丫叉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每个爷叔阿姨都有自己的丫叉头。“有各种各样的颜色,有不同的质感。而且他们改造自己的丫叉头,有的把它延长了,有的给它做上装饰。丫叉头上有他们自己的创意,是他们的生活设计。”

丫叉头变成了宇山纺的创作元素,她在自己的插画中画上了丫叉头,还在自己的展览中用上了丫叉头的创意。


丫叉头成了宇山纺展览上的元素

而在她参加的city walk中,也有了一个必备项目——让日本人试试用丫叉头去晒衣服。

“我们都很紧张。”


住进上海老房子

现在,宇山纺不紧张了,她是一名熟练的丫叉头使用者,因为她搬进了老房子。

离开之前的公司后,她觉得自己没有住在上海马戏城附近的必要了。那个时候她已经开始了解上海的文化了,所以让朋友留意租房信息,条件很明确:一要老房子,二要便宜。

朋友帮她找到广元路上的一处房源,宇山纺第一次去看房的时候,一进门,就知道,这个真的是老房子。有年代的门,地上的地砖,踩上去吱嘎吱嘎响的楼梯,都在诉说着房子的年龄。

这幢楼现在大概有14个居民居住,租给宇山纺的是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面还放着一张民国时代的床。“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我要在这里睡觉。”


宇山纺住进上海的老房子

决定的时候,宇山纺其实还不知道在老房子真正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第一个麻烦是,浴室在房间外面。“洗澡的地方特别脏,我有点担心,所以一开始一个月左右我都去外面的浴场洗澡。但每天出去洗澡很累,后来我就打扫好了浴室,在家洗澡。”

还有一个麻烦是,下雨的时候,她的房间也会下起小雨来。对面阿姨推开宇山纺家的门,查看雨水有没有滴到电灯电线上。发现没有之后就很淡定:小事一桩。


老房子漏水

宇山纺也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听到顶上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白天仔细张望才发现,上面有爷叔的鸽笼;会听到对面房间爷叔阿姨讲话的声音,因为他们整天把门开着;也会听到斜对面阿姨一个人时踩缝纫机的声音,或者一群人时搓麻将的声音。

虽然老房子的生活有一些麻烦,但教会了她一项重要的生活技能——学会使用丫叉头。老房子没有露台晒台,衣服要通过二楼的小窗户晾出去。

对面阿姨借给她丫叉头,同时给她示范如何使用。宇山纺后来因为办展买了很多丫叉头,阿姨问她:你买这么多干嘛?就像所有怕长辈嫌弃自己乱花钱的小辈一样,宇山纺脱口而出:“买一送二。”阿姨很欣慰地说:“那可太好了。”


邻居爷叔帮宇山纺改造了丫叉头

有一天回家,宇山纺发现,一根常用的丫叉头已经被改造了,在中间拧开,加长。她知道,这应该是对面的叔叔帮她弄的,“叔叔特别喜欢DIY。”他不像自己的妻子那样开朗多话,但总是会默默地帮忙做一些事情。

宇山纺记得,因为楼道很黑,她曾买过一个感应灯。那天没装好她就有事出门了,等回家的时候发现已经被叔叔偷偷装好了。

现在,宇山纺觉得自己是丫叉头使用高手,“有一次钥匙掉了下去,我就用丫叉头把它勾起来,你想,那么小的钥匙啊……”

上海的味道

住进老房子后,宇山纺说:“在这里,我感觉住在上海。”

她去对面的菜场买菜,“以前我只是在超市买东西,来这里后,我才看到一整只鸡的样子(在日本超市,鸡都是切分包装好的)。菜场里买菜都会送葱,我吃不完,就送给邻居阿姨。”


宇山纺第一次分解了一只鸡

她去隔壁的理发店理发,那是一家开了很多年的家庭理发店。“在日本有很多好看的理发店,但坐在里面,会有点紧张,因为理发师会一直和我聊天,问我从哪里来,周末要做什么。但在这家老的理发店就很放松,有话说的时候我和他们聊天,没话说就不聊。他们很有自信,每次弄好头发,一定会说:漂亮。”因为去得多了,最近去的时候,宇山纺都还没说自己要剪什么样的,他们就开始剪起头发来。

“剪得好吗?”

“可以可以。”


上海阿姨的烫发和染发

宇山纺内心有点想尝试的,是上海阿姨的烫发,她在自己的插画中,精准得抓住了上海阿姨的卷发精髓。

烫发还太过突破,她现在尝试的是染发。“那天我去公园,有一些阿姨走过来,阳光穿过她们的头发,哇,很漂亮,很多颜色,红色,黄色,橘色。”

宇山纺不断在探索“只在上海有的东西”,就连她带回日本的伴手礼,也发生了变化。


宇山纺知道栗子蛋糕是上海特产

最早的时候,她会带熊猫玩偶、红烧牛肉泡面、出前一丁回去作为伴手礼。

后来,宇山纺开始带“上海的东西”回日本。她会买百雀羚和崇明老布送给朋友,会给家人小孩带大白兔奶糖和东方明珠的充气玩具。

她特别喜欢力波啤酒的广告歌,每次送给爸爸的时候还会唱出来,并给他看它的广告视频。

而每一次从日本回到上海,走进老房子,打开窗户。“有上海的风的味道,我知道自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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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稿子:顾 筝 实习生 何怡雯/

编稿子:小泥巴/

画图片: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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