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丹东,夜色尚未褪去,55岁的锁匠王立军被一通紧急电话惊醒,派出所需要他立刻赶往保利三期小区开锁。
这样的任务他并不陌生,过去十几年里,他无数次被警方临时征召,为处理纠纷、救援行动打开一扇扇紧闭的门。
然而这一次,他再也没能回家,因公殉职,却没有一分赔偿。
生死五分钟
一位女子因家庭矛盾打开煤气试图自杀,婆婆报警后,警方带着王立军赶到现场。
门锁很快被打开,但悲剧也在这一刻引爆,屋内煤气浓度已接近临界点,住户的误操作引发爆炸,整层楼瞬间被火海吞没,两名民警一死一伤,而距离门最近的王立军当场身亡。
这场爆炸震动了整个小区,政府迅速成立调查组,为牺牲民警追授一等功,家属获得高额抚恤;受损住户被安置到酒店,每月领取补贴。
唯独王立军的名字,像一片雪花落在泥泞中,无声无息,他的工具箱仍静静躺在墙角,妻子王艳丽却再等不到那句“我回来了”。
王艳丽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丈夫是家中的顶梁柱,儿子还在读大学,全家靠开锁店的微薄收入维生,她以为,丈夫是因公殉职,理应得到与民警同等的尊重和补偿。
然而当她找到警方,得到的答复冰冷刺骨:“开锁是经营行为,他的死属于意外。”
更让她心寒的是法律程序的无力。
王艳丽先后提起行政赔偿诉讼,提交丈夫的死亡鉴定报告,要求警方公开事故调查细节,却两次被法院驳回。
判决书中写道:“公安机关不存在违法行使职权。”而那份关键的事故报告,至今未向家属公开。
三年维权路,王艳丽几乎跑遍了所有部门,社区让她找警方,警方推给法院,法院建议她“找其他机构”,甚至有工作人员暗示:“你该去找引爆炸药的住户索赔。”
可那家人早已搬离,杳无音信。
争议
警方强调,王立军并非警务辅助人员,开锁属于“商业服务”;但王艳丽出示了一份《治安管理责任状》,这是王立军与警方签订的长期合作协议。
文件中明确要求他“24小时待命,优先配合警方任务”。
“如果只是生意,谁会凌晨四点接单?”一位邻居愤愤不平。
事实上,王立军的开锁费仅50元,远低于市场价,更多时候,他是出于对警方的信任和责任感。而这份“信任”,最终将他推向险境。
法律界人士指出,此案暴露了现行制度的空白,根据《国家赔偿法》,只有公务人员或因公殉职的编外人员才能获得补偿,像王立军这样被临时征召的“民间协助者”,既非雇员,也非志愿者,成了法律保护之外的“灰色群体”。
事件经媒体报道后,有人质问:“民警的命是命,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也有市民担忧:“以后谁还敢帮警察?”在社交平台上,一则评论被顶到高位:“他本可以拒绝那通电话,但他选择了责任。”
有律师主动提供法律援助,网友自发为她筹集生活费,甚至一位退休民警私下塞给她2000元:“这是我两个月的退休金,别放弃。”但这些善意,始终无法填补制度的缺口。
2023年深冬,王艳丽再次走进法院,接待她的法官叹了口气:“大姐,不是我们不想帮,是真的没有法律依据。”她攥着丈夫的照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爆炸已过去多年,受损楼房早已修复如新,牺牲民警的墓碑前摆满鲜花,只有王立军的遗像,仍孤零零挂在老屋的墙上。
王艳丽偶尔会梦见他,还是那件沾满机油的工作服,笑着对她说:“今天活儿少,早点回家吃饭。”
窗外的雪又落了下来,一片雪花能有多重?
对于王艳丽,它压垮了一个家庭的全部希望。
结语
王立军的遭遇并非孤例,在全国各地,消防、急救等任务中常有民间人士被临时征召,他们的权益保障几乎为零。
当“公民义务”与“生命权”发生冲突时,我们是否该重新审视:那些默默支撑起公共安全网的普通人,是否配得上一份最基本的尊严?
或许,比追问“该不该赔”更重要的,是建立一套制度,让善意不再以牺牲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