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是我国的特产，是落叶灌木。茎高二三尺,叶是复叶夏初开花。花有四五寸大或七八寸大，花形有重瓣单瓣的分别，颜色有深红、浅红、黄、白、紫、绿等等。牡丹在花卉里算是最美艳的花朵。自石老人从五十五岁定居北京以后，每到牡丹花开季节，必常到公园去参观牡丹花的各种姿态。他画牡丹能把富丽堂皇的景象描绘得最突出。
这一幅是黄牡丹与红梅(图60)。牡丹花朵有一尺多大，勾花染色，生动非常。花旁点的墨叶，墨气很是浑厚，墨叶黄花，十分娇艳。上面再配上红梅，红黄相间很有趣味。本来牡丹和梅花是季节不同的花种，同时开放是有困难的，白石老人也有“笑牡丹称富贵，哪知无福见梅花”的诗句。但是，作画使花卉改变季节的事是常有的,老人曾刻过一块“接木移花手段”的图章，就是这个意思。因此，牡丹与红梅见面了。这幅牡丹是1925年画的，正是老人衰年变法成功的时期，在牡丹的画法上吸收吴昌硕的技法很多。
这幅是墨牡丹(图61)。盘牡丹就是深紫色的牡丹，画家描绘深紫常常就用墨表现。用墨表现紫色，除非用墨程度极高，是不能把艳丽精神画出来的，程度稍差就画成“暗淡”的样子，表现的是灰暗，不是深紫了。这是中国画用墨巧妙的地方。老人很少画墨牡丹，也就说明，画墨牡丹是十分可贵，但也很难恰到好处。
这幅是老人九十六岁画深红色牡丹(图62)。老人到了九十岁以后，往往用极重的洋红画牡丹花，更觉得美艳绝伦。这是用浓色点画的，也有浓色点后用更浓色勾瓣的画法，更是别致。凡画家到了“化境”，所谓举手放足，安闲自在，怎样画怎样成功，随便一挥都合画理，老人的造诣已经到了这种境界了。
我请老人画过一幅“春园雨后”，老人画了玉兰、海棠和牡丹，画得富丽堂皇，气象壮美，是一幅成功的作品(彩图2)。老人画这幅画前仔细想了很长时间，然后先画一株牡丹，次画玉兰，再次画海棠。在画海棠的时候已经很费经营，安排几个弯曲的枝和多变化的花叶在玉兰花树的空档里。画完了悬挂起来，他觉得下边空虚，还少点东西。他说:“若添块石头就平庸了，若添别的花草也无有地位了。”研究了许多时候，忽然见他灵机来到，又拿起画牡丹用的颜色笔来，很磅礴地由左下方向右添一枝下垂牡丹。这朵牡丹使全幅就感到突出别致，画的春色满园，真是不同凡响了。
这两枝浅红色牡丹的花朵很大，比真花大有夸张。点花用笔也极为雄壮，用羊毫软笔偏锋画花游，才能画出薄薄而软的感觉来。花茎由上到下，由红渐绿，也真实好看。绿叶用色有浓淡，能分出阴阳向背，用湿加叶筋生动有致。
老人说:“作画要画得少，而表现繁，是不容易的。”这幅画就是这种表现的手法，画上只有一株玉兰、一枝海棠、一棵半牡丹，但表现了画外有画，画出了春日百花齐放互相争艳的景色，给人欣欣向荣的感觉。
老人作画很费经营，在构图上自己大胆处理，一丝也不肯放松。尤其要注意的是老人的“绝处逢生”,也就是要在作画过程，中途停笔，再审查，再重新处理没有画完的内容。因为从想象到纸上是有所不同的，所以，随画还要随着重新处理构图、内容等问题，使作品能更成功，有时灵机一变，能画出绝妙的作品来。这幅作品还有难得的地方，就是画雨后。在花卉里表现雨后很难，老人能利用多水分的画笔作画，尤其是画牡丹和海棠叶子的时候，叶子多水分而下垂，与鲜花相亲，真令人有春雨初过花更新的感觉了。老人自己认为这幅作品是精心的，他说:“这幅画用水分晕出非常得当，再配上浓艳的红绿颜色，表达出来小雨初霁、春花更新的意境，再与白玉兰相映，真乃画得鲜花纸上香了。”
这几幅牡丹，是“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最有力的说明。老人画牡丹有的用红花绿叶来表现，有的用黄花墨叶表现，更有的用墨花盈叶来表现。牡丹的叶子没有黑的，花更没有墨的，但是妙在老人用墨如用颜色，同样更能表达牡丹的形象，使人看着黑叶是绿的，墨花也是有颜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