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的第一本书,是小画册《竹蜂战》,讲的是越南少儿抗击美军的故事。那年我七岁。母亲领着我去赶景芝大集,卖了香椿给我买的,九分钱。这本小画册放在书包里,一直珍藏到小学毕业。对书的感觉啊,真的就是“爱不释手”。

后来上了初中,买了《祖冲之与圆周率》《格点和面积》《数学万花筒》等数学书(我一度特别喜欢数学,想当个数学家),后来喜欢上了文学。等参加了工作,买的多是文学书,以小说居多。先有了书箱,又有了书房。书也渐渐多起来,书房满了,就摆在客厅里,有的放到了地下室。虽然看得不多,却依然见了书就想买。直到某日惊觉:书架上的尘埃,都能写字了。

我现在对书的态度,是又爱又恨。扔了舍不得,有时说不定哪本书还用得着呢。不扔吧,太占地方。于是,一本本的书,依然来到家里,越积越多。我想起了一句话,“占有就是被占有。”你占有了书,也就被书所占有。

近日,看到了北大中文系教授陈平原、夏晓虹夫妇将毕生藏书捐赠首都图书馆的消息。这两位学者的选择,不仅是完成三万册典籍的物质迁徙,更开启了一场学术精神的接力。在功利主义浸染学术界的当下,这份对纯粹治学理想的坚守,对书的钟爱,让人敬佩。


陈平原、夏晓虹夫妇

这对学者伉俪的藏书史,恰是一部鲜活的学术生命史。夏晓虹为编纂《中国近代期刊篇目汇录》,踏遍大江南北搜集史料;陈平原为研究章太炎,在拍卖会上与《国故论衡》初版结缘。那些泛黄书页间的手泽批注,暗藏着学术发现的密码,连缀成中国近现代文化的基因图谱。面对人工智能,陈平原说:“纸质书未来将是典藏的、审美的,而知识传递可交给电子书。”他们以行动诠释:“书比人长寿,短暂拥有已是福分。”在短视频泛滥、知识碎片化的今天,这对学者伉俪的抉择犹如一剂清醒剂:放弃占有,让书流动起来。

我读过陈平原和夏晓虹两位老师的书。2013年,我到北大进修,还选修过陈平原教授的课,他涉猎的现代文学领域,我特别感兴趣。我还利用课余间隙写过一个陈平原先生谈版本问题的专访,话题当然谈的都是书。我对名人书房好奇,很想去拜访,但没好意思开口。

陈平原先生这次呼吁年轻人勿忘纸质阅读的独特魅力,同时强调人文学者需直面AI挑战,培养独立思考能力,而非止步于知识灌输。这是老学者的期许,但也许将来,就跟我们现在不再翻阅竹简一样,将书真的都放进了博物馆里,不再翻看。

名人的藏书往往包含批注、手稿等个人研究痕迹,捐赠保存了学术思考的“活历史”,为后人研究提供线索,形成跨代际的学术对话。藏书的选择与积累往往反映学者治学路径,捐赠使其私人学术史成为公共历史的一部分,为学科史研究提供鲜活个案。私人藏书转化为公共资源,避免了文献散佚的风险,强化了社会对文化遗产的集体保护意识。两位学者的选择提示我们:知识的价值不仅在于占有,更在于流动;文化的生命力不仅依赖创造,也需依靠无私的传递。这种精神对于当下构建学习型社会、提升全民文化素养具有重要参照意义。

我暂时还没有把书全部捐出去的想法,当然,我的书没有珍贵版本,价值不大,不值得捐给图书馆。再说,咱又不是什么名人。我想把自己的藏书捐给老家的社区、乡村,以微薄之力推动知识流动。老家要不喜欢,我就卖废品,卖了换酒喝。

(大众新闻记者 逄春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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