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春雷
杨星火
第四章、柳暗花明
十九、春雷隆隆
六十年代，开国中将时任西藏军区政委谭冠三将军与夫人李光明和子女在一起的全家福
第五章、边塞将军上北京
二十一、将军之家
一辆小汽车驶出中南海，穿过大街，绕过小巷，向马大人胡同驶去。车窗映着谭冠三将军激动的闪闪发亮的眼睛。刚才向中央书记处汇报的情景，历历在目。
主持这次汇报会的是总书记邓小平。参加听取汇报的中央领导同志有彭真、罗瑞卿、肖华、李先念等。
作为一个大军区的政治委员，直接向总书记和书记处的领导同志汇报，谭冠三既严肃又有些紧张。好在事情都是自己亲身经历或亲自处理的，再加上小金给他精心准备了汇报材料和资料。他尽力控制着激动的心情，如实地向中央领导同志们作了汇报。
邓小平听完汇报，很高兴地说：“好得很！我代表书记处向你们祝贺，热烈祝贺西藏的平叛斗争取得的伟大胜利！”
听到中央首长对西藏的平叛工作高度评价，谭冠三感到又高兴，又有些不安。听说，周总理将在第二届人大代表会上作“政府工作报告”，其中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有关平叛的问题。邓总书记说，谭冠三这个汇报很好，很及时。他将立刻把这些情况报告给周总理。
汽车停了，停在马大人胡同二十号小院门口。这就是谭冠三在北京的家。
西藏的军人回到内地家中，向来是被当成贵宾而不是当成主人或家长接待的。谭冠三坐在客厅里一个大沙发上，李光明给他捧来喷香的四川花茶。然后，转过身去，向通道里的门轻轻招着手，使着眼色。
谭冠三举目看去，四个孩子挤在门边，怯生生地又有些兴奋地看着他。
“快喊爸爸呀！进来呀！”李光明催着，导演着，“快问爸爸好！”
孩子们生疏地向后退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双双眼睛闪着陌生的、怯怯不前的神情。
李光明又急又感到酸楚。瞧，自己的亲生儿女，却不喊爸爸。可是，这能怪孩子们吗？大儿子戎生，是在抗日战争的烽火中诞生的。戎马倥偬，孩子一戎真交给别人代养。1956年，戎生14岁了，才第一次见到爸爸！那是谭冠三从西藏回来参加党的第八次代表大会。开完会又匆匆返回拉萨了。其他几个孩子，就只知道爸爸的名字，见过照片。家里突然回来一个严肃的老军人。还要称他做爸爸，孩子们能不感到陌生、不自然吗？
“戎生，快带个头，喊爸爸！十七岁了嘛，还不懂事？”李光明连推带拉地把孩子们往爸爸那边赶，就像赶几只小鸭似的。
谭冠三多想和孩子们亲热亲热啊！可是，呈现在他面前的却是这种令人难堪、令人生气，又有些可笑的情景。他默默的望着孩子们，心里感到不是滋味儿。
“爸爸好！”大儿子戎生鼓起勇气，喊出了第一声问候。
老二、老三也跟着说：“爸爸好！”
李光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之情，催促着那个没吭声的小儿子：“戎丰，喊爸爸呀！问爸爸好呀！”
十一岁的小戎丰，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他的脸晒得黑黑的、红红的，一双眼睛明亮而淳朴，有着农村孩子特有的气质。这孩子，是在一九四八年转战冀中时生的。由于解放战争进入决定性阶段，战事紧迫。孩子生下以后，就送给农民抚养。直到去年李光明回北京在马大人胡同安了家，才把戎丰从农村接来。
小戎丰心里的爸爸是那个淳朴的冀中农民。从他记事的那天起，他记得每天夜里，是那个爸爸搂着他睡在暖暖的热炕上；每天白天，是他抱着的、拉扯着、亲着，给喂饭，给穿衣，给他做小弹弓……他怎么也闹不明白，怎么这个陌生的军人，突然是他的爸爸了呢？尽管李光明告诉他，为了解放战争，为了驻守西藏边防，他们才把他寄养在农村。可是，什么叫解放战争？什么叫西藏边防？小戎丰很难闹明白。他陌生地看了看这个老解放军，想了想，轻声喊道：“解放军叔叔好！”
李光明扭过脸去，难过地流下眼泪。
谭冠三轻轻地叹了口气，笑了笑说：“算了，别逼着他喊了？抚养他长大的本来就是农民爸爸嘛！戎丰，你过来，解放军叔叔有话给你说。”
戎丰怀着对解放军叔叔敬爱的感情，扑进谭冠三怀里。
“是的，戎丰！冀中的农民，才是你的爸爸妈妈。你在北京好好读书，读到大学毕业，还回冀中去，建设冀中老解放区，孝敬你的农民爸爸，好吗？”
“好！好！你真好！”戎丰拍着巴掌，跳着。
李光明的眼睛又湿了。他坐在沙发上，轻声对丈夫说：“你去西藏十年了，没有休过一次假。只是开会时回家看看。来去匆匆，难怪孩子们不认得你。什么时候你才能回来和儿女们在一起生活呢？
“为什么要从西藏回来呢？”谭冠三反问妻子：“等孩子们长大了，都去西藏当兵，搞建设。咱们一家在西藏安家落户，那才叫大团圆哩！哈哈哈哈……”
谭冠三爽朗的笑声，在客厅里回荡。
李光明也禁不住笑了。
孩子们也跟着大人高兴地笑了起来。
戎丰没有笑。他悄悄想，我才不去什么西藏。我回我的冀中，找我的爸爸妈妈……
（未完待续）
（注：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杨星火：四川省威远县人。1925年生。国立中央大学化工系毕业。1949年5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1年随十八军进藏。曾参加修筑川藏公路、平息西藏叛乱和民主改革、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边防建设等。在西藏工作20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军旅诗人。
后期整理：唐雪松（杨星火大女儿）。
作者：杨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