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比较复杂,并不只是一群文人聚在一起,而是有很多内在的纷争,也有很多流派产生,甚至有很多文丐和文氓产生。



在古代没有统一的文坛,但文人们会聚在一起,吟诗作赋,互相酬唱,还会写文章,互相吹捧。他们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是御用文人,给权贵当幕僚,善于写溜须拍马的文章,还要想方设法为权贵立功,因为只有立功之后才可以接受封赏,不然永远进不了权贵的圈子。另一类文人就是隐逸派,或隐于朝,或隐于野,总之是个体的存在。他们要独善其身,或许应了孔子那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或许他们自认为“穷”吧,亦或许他们自视清高,不愿意和其他文人同流合污。古代文坛讲师承,讲流派,或许和官场的讲根基是有关系的。文人一旦进入官场,就要依靠有势力的一派,用银子铺路,保持长久的利益关系,不然就很难在官场立足。体制内的文人一般都会写一些拍马的文章,而且一定要互相吹捧。他们想要写真实情感的时候,就写一些描写春花秋月的诗词或文章。美则美矣,却没有表明自己的理想和志向,没有真正袒露心迹,当然也就无足称道了。有师承的文人一般容易出名,就像苏轼拜欧阳修为师以后受到了大力提携,诗名和文名暴涨,终于成为一代大文豪。文坛既然是坛,就要有坛主,有中心,有边缘,有联合,有挤轧,有斗争,所用的都是非文学的手段。在所有的文坛斗争中,关系非常复杂,而且起支配作用的永远是权力。

古代体制内的文人靠权力出名,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官员,可以通过权力推广自己的作品,甚至皇帝都可以成为伟大诗人,成为文坛的领袖。但皇帝不屑于做文坛领袖,而是喜欢被人吹捧,被吹捧成明君,而不是昏君或暴君。一般来说,古代文坛的领袖大多是官场的官员,而不是民间的书生。文坛的流派众多,不但有代表浪漫主义的,而且有代表现实主义的。宋代的词有豪放派,由婉约派,还有清雅派。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诗派,有江西诗派,有四灵诗派,有西昆诗派,有昌黎诗派等等。诗派的领袖大多是官员,并不是布衣。说是诗派,其实就是权力系统的官员依靠权力推行自己的诗歌,进而笼络一帮官宦弟子和民间文人,形成很大的势力,说白了还是权力系统在起作用。民间老百姓大多是农民,不读书,不识字,读不懂诗词,当然也不知道诗派的具体意义是什么。到了现在,人们的文化水平普遍提高了,文坛并不一定被官员把持,而是被民间的文人把持。但民间的文人很容易被收编成为体制内的文人,也就成了御用文人,原来写文章的锋芒全都被磨掉了,变成了只会写歌功颂德类文章的人,而且出的作品很多,但没有一部作品能够让读者印象深刻,也没有一部作品能够获得国际文学大奖。



鲁迅最早以文化社会学的眼光观察和批评文坛的人。他指出文坛有文丐和文氓,有“捐班”或“互捧”,有“文摊秘诀”,有“商定”文豪,或造文学史,出作家论,编自传,入名人词典,或结合一套角色,拉几个小说家、几个诗人,当然批评家不能少,一起商量,立个名目,打倒彼文豪,再抬出此文豪。他说得很尖刻,说一些作家不过是在“文人”的旗子的掩护之下的一群“‘商人与贼’的混血儿”而已。对于左翼文坛,他第一个使用了“官僚主义”“宗派主义”的概念。可惜我们的文学史家在评论左联时,却选择在事实的面前退避,或干脆跳过。文革前出现了很多文坛的新动向,有“写政策”“写中心”,组织写作班子,提倡“集体创作”,鼓吹“三突出”,“高大全”,还有“样板戏”等,文革后又组织各种“笔会”,办“写作班”。后来有了反思文学,有了寻根文学,有了先锋派文学,又有了城市文学,现在的文学似乎是在城市文学发展基础之上生出来的变种,虽然加入了现代派和后现代派的手法,但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资本进入文坛之后,开始各种无底线运作,吸引很多写手加入。最终弄得网络文学一片繁荣,说是繁荣,其实是文学的退步。只是用一些惊险刺激的情节吸引读者,甚至一部小说动辄几百万字,篇幅非常长,是严重注水的东西,却被改编成电影或电视剧,被改编成网络游戏,有的甚至还直接到外国出版,影响了外国的文化产业,这样的文学最终会成为喧嚣一时的畅销文学,而对于文学本身质量的提升却没有丝毫帮助,反而有害。文坛被资本运作之后就成了赚钱的工具,因为很多人写作都是为了赚钱,而不一定为了文学艺术。越是这样,文坛就越容易出现追名逐利的现象。一方面是体制内的文人不屑于写网络小说,除了享受一定的俸禄,就是写歌功颂德的文字,或者写图解政策的小说或剧本。另一方面,体制外的文人大多专注于写畅销书,写网络小说,赚钱是最终的目的,至于文学艺术,基本上谈不上,说是作家其实只是卖文为生的人,而文章确实写的也不怎么样。文坛内部互相吹捧的风气并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尤其是一些知名的作家,经常提携后进,给新入局的作家写序或跋,而且要收一笔钱当成润笔费。就像唐代的韩愈写墓志铭一样,只是阿谀奉承死去的人,也收了钱,却往往被人诟病。



文坛是个复杂的事物,以前人们只是在文坛混名气,有了名气就好赚钱了,甚至可以用名气来求官员,而到了现在,文坛是被资本操控的东西,也成了赚钱的玩意儿。文坛成了资本布的局,文人们只不过入局玩几把而已,玩大了就算依靠文坛这个平台赚了钱,就好像自媒体作者在自媒体平台赚了钱一样,至于文章是否写得好,就看有没有流量,能不能赚钱了,以此来评价文章,就和以票房高低来评价电影质量优劣一样,一点都不靠谱,甚至和艺术已经完全脱离。文坛就是名利场,是为资本运作赚钱的东西,也是在权力控制之下逐渐异化的东西。文坛之内没有真理,真理只在文坛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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