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城市锻造成青铜器皿。我蜷缩在地铁通风口的穹顶下,看雨箭击打在信号塔上迸溅出幽蓝电火,远处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泛起鱼鳞般的冷光,整座钢铁丛林正在雨水中淬火重生。
便利店老板娘在卷帘门前堆砌沙袋,她猩红的雨靴踩着积水,恍若踏着熔岩的铸剑师。外卖骑手们骑着电动车劈开雨幕,车灯刺穿混沌时,我分明看见雨滴在半空中凝成细小的青铜箭镞。柏油路面的裂缝里涌出赭色浊流,裹挟着螺丝钉与电路板残片,像极了远古熔岩中翻滚的青铜矿脉。
十字路口的交通灯浸在黄浊的水中,红绿光晕洇染成出土铜器的包浆。穿透明雨衣的老者蹲在报刊亭檐下,用放大镜端详浸湿的晚报,铅字在雨水浸泡下膨胀变形,恰似甲骨文在龟甲上龟裂的纹路。突然有辆熄火的轿车被水流推着横移,底盘摩擦地面发出的锐响,像极了青铜编钟的裂帛之音。
我摸出衣袋里的铜钥匙,齿痕间栖居着经年的铜绿。此刻整座城市的雨声都在锁孔里回旋,恍惚听见父亲在工具间敲打铜壶的叮当声。那年暴雨冲垮后院墙垣,他熔了传家的铜香炉补墙,飞溅的铜汁在雨帘中绽成火树银花。雨幕深处,穿校服的少年正用易拉罐舀水,铝罐碰撞的脆响惊醒了蛰伏在下水道里的青铜蛙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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