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那天,起了个大早,窗外的天还蒙蒙亮。突然想去看看继母,可我没想到这一次回去,一个决定,竟然让父亲哽咽落泪。
继母嫁给父亲已经有十年了。她是个朴实的农村女人,话不多,但心地善良。
父亲是个老木匠,常年跟着别人干活,四处跑。家里和地里的活儿,都是继母一个人在打理。
母亲过世的时候,那年我9岁。对于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人,还要让我喊妈妈,我特别抗拒。
哪怕为了这个事情,父亲有一次很严肃地数落了我,我也没有妥协。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总觉得这个女人,抢走了父亲。
后来长大了,我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懂得了生活不只是我认为的那样简单。
尤其是去年婚姻破裂了,我一个人独居,对于他人的闲言碎语,更是内心体会五味杂陈。
但是我的事情,继母从未说过一句不是的话。有一次父亲说了两句,她立刻拦住了,一脸不高兴地对父亲说,“娟儿难得回来一次,你这是咋了?非得让孩子难受不成?”
我知道,继母是照顾我的脸面,心中很是感动。可是即便如此,我依然无法对着她叫出妈妈两个字,我知道,自己的心底,还是有着一丝莫名其妙的隔阂。
骑车子回村的路上,稻田里的稻子已经黄了,沉甸甸的穗子压弯了腰。风从耳边吹过,带着一丝凉意。明明天气不错,可是我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到了家,发现门锁着。这是去哪里了?难道说去了地里?
凭着记忆,一路寻了过去。果然,在我家地里有个人影。走近一看,是继母。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头上包着一条旧毛巾,正弯着腰在掰玉米。
“杨姨!”我喊了一声。
继母抬起头,看到我,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哎呀,娟儿,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好饭菜啊。”
对于杨姨这个称呼,继母的脸上并没有多少不自然。也许,这些年,她也习惯了这个角色的称呼。
“我来看看您。”我走上前,看到她身边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玉米,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掰玉米?爸呢?”
“你爸出去忙活了,还没回来。我想着这些玉米再不掰就老了,就自己来了。”继母一边说,一边继续手上的活。
我看着继母,她的脸被太阳晒得黝黑,手上满是老茧。她的背已经有些驼了,动作却依然利索。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堵。这个女人,走进我们家已经三十多年了。当年听说她是因为不能生养,被前婆家嫌弃,赶出了家门。
她进门的这些年,果然一直也没有孩子。不论是为了这个家,还是对我的照顾,她的确是很称职的。到底是什么,让我一直对她冷冰冰?
“杨姨,我来帮您。”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挽起袖子,蹲下身子开始掰玉米。
继母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不用了,你难得回来一趟,歇着吧。我再掰点儿,咱们就回去。”
“没事,我又不是个孩子,这又不是重活。”我坚持道。
我们俩一边掰玉米,一边聊着天。继母告诉我,今年的收成不错,玉米长得很好。
她还说起父亲在外的辛苦,说他总是惦记着家里,惦记着我。就是今年开始身子骨没那么硬气了,每次回来总说腰疼。
她已经和父亲说好了,今年干完,不让他再出去了。钱没个够,身体健康最重要。
杨姨说这话的时候 ,还在忙活着掰玉米。风吹过她头上的毛巾,散落了开来。一瞬间,漏出了里面斑杂的白发,它们是那么的刺眼。
“妈,对不起。”我突然说道。
继母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下,她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看着我,眼睛都在抖动,嘴角颤抖着说,“娟儿,你刚才,喊我啥?”
“妈,以前是我不懂事,一直对您不好。这么多年,也没喊过您妈妈,是我错了。”
说完这句话,我觉得压在心底里的一块大石头,仿佛被掀翻了。心中的后悔,这些年的感动,婚姻不顺的痛苦,各种压抑扑面而来。这一刻,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怎么都止不住。
继母一下子慌了,她上来擦着我的眼泪,连忙问道,“娟儿,你这是咋了,在外面受啥委屈了,跟杨姨说。还是遇到难事儿了,我和你爸给你凑凑,家里有钱。”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又痛又暖和。为什么她对我这么淳朴的感情,我今天才感觉到。
“妈,我一切都好。只是我今天才长大,才意识到您的好。以后,我能都叫您妈妈吗?”
继母的眼泪也下来了,她不断点头,“能,能,能...”
“娟儿,咱们不掰了,回家。你想吃啥,妈给你去街上买,今天中秋节,咱们做一桌丰盛的菜,一会儿叫你爸提前回来,咱们过节。”
“妈,您做的,我都喜欢吃。我和您一起去买。”
中午菜快好的时候,父亲回来了。这个家,好像已经冷清了很久。今天突然变得热闹起来,院子里的小花狗,高兴得直摇尾巴,一直跑来跑去。
吃晚饭没有回去,我决定,今年这个中秋节,我陪着他们一起赏月,一起吃月饼。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心中的某个角落。
继母忙活着收拾厨房,父亲搬了凳子,和我一起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把今天在地里,看到继母掰玉米的事情,告诉了他。
父亲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眼眶红了。“你妈她不容易,这些年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
我点点头,心里满是愧疚。“爸,我以前不懂事,以后我会好好孝顺她,弥补以前的过错。”
父亲欣慰地点了点头,“娟儿,也许你以前不懂。你妈这一辈子都生不了孩子,所以在她眼中,这些年,一直把你当亲闺女。”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像一层银色的薄纱。
原来这个家,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变。原来父亲和继母,他们一直在等我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