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末年,各地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张须陀就像一个救火队长,哪里着火,他就往哪赶,在和各路民军的交战中,张须陀打败了北方各地的民军武装,无一败绩,但这样不败的战绩,最终被李密打破了。
张须陀这个人的勇猛程度绝不输于秦叔宝、尉迟恭这样的猛人,还懂得用兵谋略,是一员名将。
而他这样的底蕴来自早年跟随两位大佬级别人物在征战中学会的本领。
最开始,在隋文帝开皇十七年(597年),云南羌族起兵反隋,张须陀跟着隋朝大将史万岁讨伐,大胜而归。
隋炀帝杨广登基后,汉王杨谅起兵谋反,张须陀又跟着赫赫有名的杨素讨伐叛军。
在这两位大佬的熏陶以及在实战的历练下,张须陀的军事能力得到很大提升。
大业六年(610年),张须陀被任命为齐郡(今山东济南)丞,但不久之后,隋炀帝大举进攻高句丽,朝廷所需的军费和粮草大幅增加。
以至于山东一带粮价飞涨,又不幸遇到饥荒,齐郡民不聊生,到处都是饥民。
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开仓赈灾,但这事儿必须先请示皇帝,等皇帝下发诏书以后再执行,但张须陀认为,皇帝远在千里之外,等上报给皇帝,再把诏书送来,那些饥民的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为此,张须陀对身边劝他的人表示:如果因此获罪,自己死而无憾。
就这样,张须陀决定不等皇帝的诏书,先开仓放粮,让百姓度过危机再上奏皇帝说明情况。
后来隋炀帝知道这事儿后,非但没有责怪张须陀,反而给了他嘉奖。
须陀曰:“今帝在远,遣使往来,必淹岁序。百姓有倒悬之急,如待报至,当委沟壑矣。吾若以此获罪,死无所恨。”先开仓而后上状,帝知之而不责也。——《隋书》
这也说明,隋炀帝并没有传说中那么荒淫无道,他还是懂得任用人才的。
但此时的隋朝已经开始崩盘,天下到处爆发农民起义,山东也不例外,而且战火很快席卷到张须陀所在的齐郡。
附近的邹平县有个叫王薄的人聚众起义,宣布反隋,很快发展到数万人的规模,周围的朝廷官军多次围剿,均被打得大败而回。
最关键的是,王薄时不时地还带着人马到齐郡搞事情,可当地官军依然屡次战败。
关键时刻,张须陀出马了,他决定亲自率军镇压这伙民军。
从这一刻起,张须陀正式开始了他救火队长的生涯。
王薄自起兵以来,连破官军,未尝一败,他显然不清楚张须陀的实力,双方交战之后,民军大败,被斩首数千级,王薄第一次尝到了战败的滋味儿。
战败之后,王薄一看碰上了硬茬子,本着打不赢就跑的原则,赶紧聚拢败兵,试图北渡黄河,以躲避张须陀的兵锋。
可张须陀算准了他要跑,王薄带着败兵抵达临邑这个地方,就被张须陀追上,双方再次展开大战,王薄再次战败,被斩首五千余级。
在这种生死关头,为了活命,王薄以及麾下民军在张须陀的追击下拼命地逃亡,终于还是逃出生天。
不久之后,王薄与孙宣雅、郝孝德率领的另外两路起义军结盟,并决定组成联军攻打章邱(今山东章丘一带)这个地方。
之所以要攻打这个地方,有两点考虑。
第一,此地物资丰富,可以给军队提供较好的物资补充。
第二,章丘山地居多,河流密集,不利于骑兵作战,张须陀如果前来增援,那么他的骑兵精锐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张须陀。
当民军方面对章丘展开猛烈进攻时,张须陀果然亲率2万步骑前来增援,而且张须陀还派出水师截断了民军的水运通道。
等张须陀的抵达战场后,双方交战时,他们才发现跟自己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隋军骑兵在张须陀的调教下,尽管地形不利,但战斗力依然十分彪悍,一番厮杀后,十万民军愣是被张须陀2万人马打得溃败下来。
无奈之下,民军方面只好向渡口撤退,结果张须陀早就料到这处,负责指挥水师的隋军将领周法尚堵住。
在张须陀和周法尚的夹击下,民军被彻底打垮,王薄以及其他民军首领趁乱逃走,此后再也掀不起风浪。
然而,战乱平定后,张须陀屁股还没坐热,裴长才、石子河这俩人又带着一支两万人规模的民军进攻历城,并大肆劫掠。
此时,张须陀手中的军队尚未集结起来,可战事十分紧急。
张须陀也顾不得许多,一面下令各军立刻往历城集结,一边亲率五骑出城迎战,吸引敌军围攻自己,为援兵到来争取时间。
因为一旦敌军直接攻城的话,城内兵力空虚,根本守不住。
张须陀亲率五骑出战后,敌军仗着人多,把张须陀等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然后展开围殴。
这时,只见张须陀在敌军包围圈中左冲右突,被砍了好几刀,依然在奋战,一直坚持到援兵到来,敌军才稍有退却。
紧接着,张须陀迅速指挥大军展开反攻,一番激战后,敌军大败,裴长才战败逃走。
谁知,此战过后没两个月,北海郡(今山东益都)一个叫郭方预的人聚众起兵,攻陷北海郡的郡城,接着与另一路民军首领秦君弘联合,聚集数万人马围攻北海郡。
张须陀于是召开军事会议,商议如何镇压这股民军。
会议上,张须陀对众将说道:“贼军自恃兵锋强大,以为我不能去救援,如此心理下,必然对我没有防备,如果我们此时奔袭过去,必能一战击破敌军。”
然而,此话一出,在场众将似乎有些害怕,不敢去,根本没人敢接话。
就在现场鸦雀无声时,突然响起了两个声音:
“末将愿往!”
“末将也愿同去”。
大家定睛一看,说话之人正是秦叔宝和罗士信,他俩是张须陀麾下最厉害的两员猛将。
张须陀听完,顿时大喜,随即挑选精锐,带着秦叔宝、罗士信一起,日夜兼程,增援北海郡,隋军赶到战场后,叛军果然没有防备。
张须陀下令大举进攻,并一战击破叛军,杀敌数万人。
然而,仅仅过了一年,齐郡有个叫左孝友的人起兵反隋,并占领蹲狗山,规模达到10万之众。
可见,当时的隋朝已经崩盘,农民起义一波接一波,就没消停过。
张须陀收到消息后,又急忙调兵进攻这伙民军。
史载,张须陀列“八风营”紧逼左孝友部,又分兵扼守要害,将叛军堵死在蹲狗山。
这是一种困敌之策,左孝友所有的出路均被张须陀堵死,走投无路之下,只好率众投降。
隋炀帝收到战报后,当即给了张须陀嘉奖,将他升职为齐郡通守,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
但此时已经天下大乱,张须陀这个救火队长注定是闲不下来的。
仅仅一个月后,涿郡(治所在今北京城西南)人卢明月聚众十余万,起兵反隋,随后挥师进攻祝阿县(今山东禹城西南)。
张须陀这边才刚刚打完左孝友这伙民军,就立马率军赶过去讨伐。
不过,张须陀抵达前线后,并未第一时间发起进攻,而是就地扎营。
因为他手里只有一万人马,而且周围没有援兵可用,但卢明月手中有十余万人马,一万对十万,硬碰硬的话,显然是没有胜算的。
所以,张须陀打算和卢明月拼消耗。
当然了,所谓的拼消耗不是说在战场上拼人数消耗,而是粮草,卢明月十余万大军,每天的粮草消耗是极高的,时间一长,必然粮草不济。
一旦军队缺粮,必然军心大乱,到时候再趁势进攻,可一战破敌。
谁知,双方对峙了一段时间后,张须陀意外发现,敌军没有陷入粮草危机,自己反而粮草不济了。
毕竟当时天下大乱,加上隋炀帝瞎折腾,还有天灾,粮食产量锐减,张须陀自身的粮草供应也出现了危机。
此时,按照正常的作战思路,缺粮的一方大多会主动撤兵,等粮草充足以后再找机会进攻。
但张须陀不甘心,如果此时撤兵的话,卢明月十余万大军,发展迅猛,很快就会攻破周围城池,进一步壮大,到时候再想平定叛乱,可就更难了。
因此,张须陀当即召开军事会议,决定做一次冒险的军事行动。
他的破敌之策就是釜底抽薪。
具体地来说,就是主动出兵与叛军正面交战,然后预先挑选一支精兵隐藏起来,等双方交战后,佯装败退,引诱叛军追击。
叛军一旦倾巢出动,来追击自己,那么,此前预先隐藏的精兵则可趁机突袭敌军大营,端了敌军老巢,到时候敌军必然军心大乱,再前后夹击,必能一战败之。
这是一个绝佳的作战方案,张须陀于是询问,谁敢率军前去突袭敌军大营?
可现场众将没人敢接话,纷纷沉默下来。
因为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交战之时,在正面引诱敌军追击的人,打不过可以跑。
但率军前去突袭敌军大营的这路精兵十分危险。
万一卢明月追到一半就不追了,然后原路返回大营怎么办,那就会反过来被敌军两面夹击,弄不好就全军覆没了。
万一卢明月没有倾巢而出,在大营留有充足的兵力,那么前去突袭敌军大营,根本打不过,而且还跑不掉,那就得彻底玩儿完。
所以说,负责前往突袭敌军大营这件事,危险系数90%以上。
因此,在场众将没人敢接这个活儿。
就在大家沉默时,现场再次响起了两个声音:
“末将愿意前去!”
“末将也愿同去。”
说话之人正是秦叔宝和罗士信,这二位仁兄不愧是隋末著名的猛将,果然气概不凡。
须陀曰:“贼见兵却,必悉众追我,得锐士袭其营,且有利,谁为吾行者?”众莫对。惟叔宝与罗士信奋行。——《隋书》
就这样,第二天,张须陀按照计划,亲自率军进攻敌军,秦叔宝和罗士信则带着一支精兵隐藏起来,等敌军追出,就发动突袭。
开战之后,张须陀佯装败退,一路奔逃,卢明月果然中计,带着大军就对张须陀所部穷追猛打,一路追着不放。
如此一来,他的大营就空虚了,秦叔宝和罗士信当机立断,率军一路疾驰,直接对敌军大营发动突袭。
卢明月追出一段距离后,才发现后方的大营火光冲天,显然是被偷了老巢,顿时大惊,当场停止追击,急忙原路返回,救援自己的大营。
这时,张须陀立即调转枪头,一路尾随,追了上去,另一边的秦叔宝和罗士信解决了卢明月大营后,也摆开阵势进攻卢明月。
就这样,卢明月遭到张须陀所部以及秦叔宝、罗士信所部两面夹击,激战之后,卢明月所部几乎全军覆没。
此后,张须陀又率军平定了多支起义军队伍,整个山东地界的义军基本被他扫平,再也没人敢起兵作乱。
史载,张须陀从此威震东夏。
然而,山东是安定了,河南地界又出大事了。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瓦岗军起兵之后,就四处进攻朝廷控制的各处地盘。
张须陀没办法,又挥师进攻瓦岗军,当时瓦岗首领还是翟让。
翟让显然也不是张须陀的对手,在和张须陀的交战中,翟让愣是被打败了30几次,以至于后面一听说张须陀来了,他立马就跑。
寻将兵拒东郡贼翟让,前后三十余战,每破走之。——《隋书》
但不久之后,瓦岗军迎来一位新人加盟,这个人就是李密。
在李密的建议下,翟让带着瓦岗军打算攻取洛阳和长安,再灭了隋朝,为了解决粮草问题,翟让和李密决定攻打荥阳,夺取粮仓,再图谋天下。
当瓦岗军对荥阳展开大规模进攻后,张须陀立即挥师进剿。
然而,张须陀并不知道瓦岗军有李密这样一个高手在指挥,由于轻敌大意,最后搭上了自己的命。
一开始,瓦岗军首领翟让一听说张须陀带着大军杀来,顿时慌了神,当场打起了退堂鼓,毕竟翟让此前已经被张须陀打败30多次了,所以翟让决定远走他地,以躲避张须陀的兵锋。
这时,李密站了出来,他跟翟让说,张须陀有勇无谋,而且此前多次打败起义军,虽然凶悍,但难免滋生骄狂之心,我们完全可以一战擒获他。
主公你就摆开阵势等着他来,我保证为您击败他。
让数为须陀所败,闻其来,大惧,将远避之。密曰:“须陀勇而无谋,兵又骤胜,既骄且狠,可一战而擒。公但列阵以待,保为公破之。”——《隋书》
自从李密来了之后,翟让对他言听计从,这次也不例外。
就这样,在李密的建议下,瓦岗军决定采取诱敌深入,伏击隋军的作战方案。
具体由翟让亲自充当诱饵,率军迎战张须陀,再佯装败退,引诱张须陀率军追击,到大海寺附近的一片树林,再对张须陀实施包围。
但此时的张须陀并不知道瓦岗军有高手在幕后指挥,加上翟让在之前的战役中,多次被张须陀打败,所以这一次,张须陀也认为攻打翟让也是手到擒来。
果然,开战之后,翟让亲率大军与张须陀所部正面交战,没打几个回合,瓦岗军逐渐不敌,翟让立即带着队伍全线撤退。
张须陀见状,当即率军紧追不舍,战场画风瞬间变成了翟让带着瓦岗军在前面玩儿命地跑,张须陀在后面拼命地追。
不一会儿,张须陀追出十几里以外的大海寺附近时,才发现翟让突然不跑了,而且还下令瓦岗军摆出一副进攻的队形。
张须陀冷笑一声,当场率军朝着瓦岗军就展开了冲锋。
然而,就在双方打得难解难分时,突然伏兵四起,李密事先埋伏在密林中的几千人马突然杀出,瓦岗军名将徐世勣、单雄信、王伯当等人带着伏兵很快将隋军包围。
隋军被突然杀出的伏兵打得猝不及防,顿时陷入大乱。
一番厮杀后,隋军被打得大败。
张须陀只好率部实施突围,但接下来发生了悲壮的一幕。
张须陀不愧是名将,他带着身边的军队一路拼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突出了瓦岗军的重围。
可当他突围出来以后,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秦叔宝、罗士信等将领还在被瓦岗军围攻,没有突围出来。
这时,张须陀非常讲义气,他二话不说,当即决定再次杀入敌军阵营,要带着自己的弟兄们一起突围出来。
为了救出这群追随自己南征北战的弟兄,张须陀四次杀入敌军阵营,又四次突围出来。
可此时的隋军已经被打得四处溃散,败局已定,张须陀也无力回天,只得仰天长叹道:“兵败到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天子?”
说完之后,张须陀下马与敌军步战,最终寡不敌众,当场战死。
史载,张须陀战死以后,他麾下的将士昼夜号哭,数日不止。
能让麾下将士做到这一步,张须陀也算不枉此生了。
张须陀早年跟随过隋朝名将史万岁、杨素参加平乱战争,隋末天下大乱后,张须陀又作为军事统帅,带着大军平乱。
他先是击败山东义军首领王薄,接着击破裴长才、石子河等率领的义军,威震东夏,此后又大破河北人卢明月率领的十余万义军,翟让在他手里也连战连败,足足被打败30几次。
可惜的是,这样一员名将生错了时代,他效忠的大隋王朝已经江河日下,任凭他能力再强,也无力挽救,最终还是以战死沙场这样悲壮的方式结束了一生。
张须陀虽然效忠的是暴政之下,被天下人唾弃的隋朝,但他的忠义之心值得肯定。
《隋书》中对他的评价是这么说的:
须陀、善会有着像温序(东汉忠臣)那样忠诚不屈的风骨气节,子翊、松赟践行着如同解扬(春秋义士)那般坚守忠义的壮烈之举。国家危难之时方显忠臣本色,古人的话确实有道理啊!
这番话对他的评价可以说是很高的。
张须陀如果能活下来,投效到李唐这边,以他的能力,必然能打出更精彩的战绩,甚至能问鼎凌烟阁。
可惜了这么一员名将,最终还是以悲壮的方式战死。
而这一战,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大海寺之战,也是日后著名的瓦岗军名将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只不过他们当时还是敌对关系。
此战之后,秦叔宝和罗士信收拢败兵,转投到驻守虎牢关的隋朝大将裴仁基麾下。
但裴仁基与监军御史萧怀静不和,在李密的招降下,他带着秦叔宝、罗士信一起投降了瓦岗。
此后,秦叔宝受到李密的重用,被任命为帐内骠骑,与程咬金等一起统领瓦岗最精锐的八千内军。
从此以后,瓦岗军逐渐崛起为天下民军之首。
参考史料:《隋书》、《资治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