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期

沙虫粥

作者:黄宝

文章发表于2025年1月2日湛江日报


清清白白的一碗粥,竟夹有几条肉虫,那虫粗细如小手指,长短约半截饭筷,形似蚯蚓,全身布满方块格子状花纹。头顶部的浅灰色虽不构成完整的圆点,但两个头部挨在一起,仿佛潜伏着的一双小眼睛,看得人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外婆见我满脸怯生生的,就对着我端起碗,往上面一吹,喝了一口,直呼好味道。嗅着味香赶来的舅舅的两个儿子,一坐下,咕噜咕噜地喝起来,一会儿碗已见底。此时,我还是瞅着碗不动,母亲亲切地说:“喝吧,保你今晚不夜起尿尿。”依母亲所说,我试着先小心翼翼地将肉虫拨在一边,悠悠一嘬粥水,唇齿之间顿时充盈着一股鲜香,接着喝一口,不一会儿胃部暖暖的,但还是不敢碰老是盯着我的肉虫。想到吃了不尿频才勉强地壮起胆来,沙虫进嘴,软滑爽脆,入口即化,鲜味于喉咙慢慢散开,周身像接通了快乐的电流。

这是头次在外婆家企水港吃沙虫粥的感觉,后来虽没经常吃但偶尔有吃过,越回味,愈发甘醇,那味道与味精调料勾兑出来的鲜味有着天壤之别,它是那么的自然、纯粹、清新、淡雅、鲜香又润滑。

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乡下人不兴沙虫粥,非是不懂得吃而是不舍得,许多人家都是将清理干净的鲜沙虫晒干,当礼品送人,也非是厚礼只是物以稀为贵。须知,“油炒沙虫干”是下酒菜的“天花板”,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

沙虫的学名叫方格星虫,又称光裸星虫,生活在沿海滩涂细沙底质的海域,涨潮时钻出,退潮时潜伏在洞穴,故俗称沙虫。雷州半岛西部沿海,当大海缓缓退潮,潜于沙土里的沙虫伸出头来换气并补充氧气时,会冒出一个小孔,此刻,眼疾手快者迅速将随身带来的一种木锹往小孔处一插,一撬,伸手便可捉住沙虫。这些,是我少时听母亲讲的,母亲姑娘时在企水港是同龄姐妹中手工最灵巧的一个,捉沙虫是她的拿手绝活。她还说,清洗沙虫更考功夫细致。左手捏一条沙虫,右手持一根仿佛饭筷长的竹签。先在沙虫的头顶部穿个洞,顺势直刺向它的尾部,抽出肠肚,紧接着将沙虫连带竹签于水里翻洗,退出竹签后,换水,又洗一次,静置沉淀一会儿,最后用手轻轻地拍一下,沙虫即一条条浮在水面。

沙虫的生长对生态的要求非常严格,有人说“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北部湾是南珠的产地,也是上等沙虫生长的原乡,如合浦、北海、钦州、防城港、雷州沿海。这些地方海水流畅,水质新鲜且富含矿物质及浮游生物,咸度适宜,气候温和。近几年,清理海湾污染强度蛮大,沙滩生态随之恢复,沙虫生发多了,又由于交通方便,合浦、钦州、北海、防城等地的新鲜沙虫如潮水般流入“中国海鲜美食之都”湛江。

沙虫本就有滋阴降火,清肺补虚,补肾养颜的功能,最灵验的是夜里尿频的小孩吃了它一觉睡到天亮,人们又捧它为“海洋的冬虫草”。如今,在湛江不论是星级酒店还是食街地摊,都有沙虫粥、沙虫汤、蒜蓉蒸沙虫等美食出品。人们吃得最欢,打卡最热闹往往是老街里那些“便靓正”的食档。

近些年回家乡,少时吃沙虫粥的记忆重新接上密码,仿佛故乡的味道、气息,只有与她生活过的人才辨别出来。每次我都会邀朋约友,三五成群去调顺岛沙虫小馆。小馆掌勺的师傅面熟了,在喝彩叫好声中,他还赐我个“食神”的绰号。该师傅煮沙虫粥的诀窍是,米一定是有机米,有时也用湛江培育的“海红米”,时间火候拿捏得分秒不差。味道鲜美的奥秘全在于高汤里,盯住米粒开花,待粥煲好了,撒上少许葱花、香菜,那香味特别的诱人,难怪看似平凡的小馆,天天顾客盈门。


策划:黄康生 路玉萍

来源:湛江日报百花版(责编:邓亚明)

朗诵:罗颖露

封面图片:记者吴智恒

编辑:郑莹

审核:郑时雨 苏碧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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