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5月16日下午6左右,日渐西斜,在田野里忙了一天农活的福建泉州南安市罗东镇振兴村村民黄春福扛着锄头,踩着夕阳往村里走去,家里的那条狼狗“黑狼”随其左右,忽前忽后地跑得正欢,忽然“黑狼”像着魔似的朝路边一堆小山包跑去,绕着山包低头嗅嗅,又抬头“汪汪”叫着,兴奋地用前爪扒刨土堆。黄春福感到“黑狼”的吠叫声有些异样,跟在后面,只见“黑狼”竟从土堆里叨出一只焦黑的人的脚丫来。
惊诧中黄春福急忙跑回村里,直拨洪濑刑警中队的电话。
接到报警后,南安市公安局局长曾志敏、政委易小克、副局长傅子评、肖珍怀也率刑侦技术人员从市区赶到。泉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杨文辉、一大队长陶崇隆、技术科长林元益也相继赶到。
现场位于罗东镇振兴村青口宫附近坑口路边斜坡的山田上,在一块不到5平方米的田地的北侧,有一小土包,扒开土包,发现一具被焚烧的尸体,尸体的皮肤已烧焦,部分软组织缺损,露出骨骼,左手肩关节下缺失,右手肘关节下上臂下段缺失,面目全非。
经对尸体埋藏处进行挖掘,发现还有残余的衣物及碗、茶杯等物品,土包周围有塑料油桶的残余块,完整或残缺的外轮胎、纺织袋碎片、少量的木屑,还有瓷碗、汤匙、茶壶、风炉、药罐、九钵等陶瓷器以及紫色花的外披风衣物碎片、白色衣物碎块、内短裤碎片、带铁钩的胸罩等残余物。
经访问现场责任田的承包人黄建春证实:5月12日早上,他发现责任田新添了一堆土包,周围还有葬死人用的殉葬的壶、碗、罐、钵。以为是那里的小孩“夭折”葬在这里。
根据现场访问情况及遗留物,刑警推断,发案时间应为5月11日至12日凌晨,死者应为女性。从土堆旁那些民俗送葬用的壶、碗、罐、钵看,表露出凶手与死者关系非同一般。于是决定:围绕尸源,查找受害者情况;查访附近加油站及卖油桶店了解发案期间是否有人买过汽油或油桶;查访附近群众,当晚有否发现火光;查访摩托车工、“的士”司机,了解有否异常情况。
整个侦查工作就此全面铺开。
负责访问群众的一组民警在调查中获悉,有一过路人在11日晚9时40分从现场附近路过发现现场有火花。另一村民也反映在11日晚9时40分至50分也看见现场有火光。由此可以确定案犯焚尸的作案时间。
更令侦查员欣喜的是有村民提供,16日下午在现场围观时,有一摩托车工脱口而出:“我那天晚上载一个人来挖过一个墓”。
经多方查询,终于找到了这个摩托车黄伙水。黄提供在五、六天前的早上6时10分左右,其在罗东镇埔心街西厝宫崎下待客,有一近40岁,身高1米78左右,人较胖,脸很宽,皮肤较白,上穿白衬衫,下穿灰色西裤,脚穿皮鞋,腰部挂一手机的男子雇车载到梅山,途经崇福街时,那名男子到一家杂货店买了一把铁沙铲,尔后载到青口宫附近停车,其随即男子到现场,看见男子用沙铲铲了一下杂草,又要其帮借一把尖锥,待其借来尖锥后,男子要其帮挖一个墓穴,其告诉男子,挖墓应择吉日,男子便罢手,由其载到邻振兴村的罗溪街离去。
黄伙水还提供,次日早上约8时,还看见摩托车工黄志民载那名男子往青口宫山坡去。
经访问黄志民,黄志民证实确于5月12日上午7时许在埔心街载过一名体貌特征与黄伙水所述相似的男子欲往青口宫一带,途中其将客人盘给摩托车工黄土水。
黄志民还很有把握地说:“这个人是以前在南安(罗东)二中承包食堂的永春人”。
南安二中的反馈情况证实此永春人叫陈木生,因其亲戚在学校工作介绍来校承包食堂。经查访该亲戚,该亲戚提供陈木生今年来到罗东两次,平时与埔心村开药店的黄上游关系较好,若有回来都会到黄上游家。
获此重要情况,专案组决定兵分两路以查找陈木生为重点,一组往永春查找陈木生,一组找埔心村开药店的黄上游查找陈木生关系人。
在永春县公安局,一纸协查通报摆在侦查人员面前。原来,陈木生系永春警方早已通缉的在逃嫌犯。
这份编号为永公字[1996]150号的协查通报上写明:“一九九六年八月二日重大流窜、盗窃、敲诈勒索案犯陈木生在取保候审(就医)期间携其妻陈凤丽外逃。”
经查,陈木生,别名李建华,化名王锋、林光灿、绰号“肚核”,男,35岁,身高1.78米,体态较胖,左腿股骨骨折(枪伤),家住永春县东平镇溪南村。专案组还查明,陈木生原在漳州服役,在部队练就一身好功夫,22岁时因盗窃被判刑2年半。刑满后又因流窜盗窃、敲诈勒索被通缉。陈木生在逃亡途中曾驾驶摩托车冲过泉州大桥收费站,后撞在桥栏杆,飞身跃入江中却安然无恙,后在永春山区遭围捕时被刑警开枪击中左腿。结果在住院期间又借机脱逃。
陈木生老家的乡亲反映,陈木生因生得一表人才,好沾花惹草,其妻陈凤丽原是同镇一修摩托车的师傅的老婆,和陈木生勾搭上后,与前夫离婚,陈木生也与原妻离婚,为此事把陈木生的父亲气得服了安眠药自尽。陈木生因此成了无人不晓的“名人”。
自从陈木生携其妻从永春县医院脱逃后便不见踪迹。
“陈木生确实到过我家,而且还带一名外地女子同行,该女子20余岁,长得清秀白净,上身穿带网状的外衣,下身穿金黄色的裤子,手上拿一把手机。”埔心村药店的老板娘面对前来询问的刑警如是说。
老板娘提供的情况表明陈木生所带的女子就是被害者。
“陈木生什么时候到你家,又是什么时候离开?”刑警问。
“陈木生是5月10日中午带那个女子来我家,当晚在我家吃饭,席间有人打电话给他叫他去永春,陈木生就叫我帮他雇一辆‘面的’到永春。我就叫村里的黄清水载他们去永春。陈木生的朋友黄明维当时在场也一起去永春。10日晚上11时许陈木生又自己一个人骑摩托车来叫我老公一起出去,11日上午一大早又骑我家的摩托车来还车。”老板娘一口气把话说完。
专案组在厦门找到了黄明维,黄明维说:“我与陈木生和那名女子当晚到永春县城湖滨酒店让陈木生的一个朋友请,又随陈木生到老家村长家泡茶。然后五个人一同到罗东镇区的一间音乐茶座内唱歌,陈木生和那女子唱了几首歌。约9时许,陈木生向我的朋友借了辆摩托车载那名女子出去,我们几个人继续留在茶座饮酒唱歌。近12时,陈木生与药店的老板黄上游同来,我以为那女子先回药店老板家休息了,也没有觉察出陈木生有何异常。当晚12时许我们分手时,陈木生是向药店老板借摩托车独自一人离开的。”
侦查人员从药店老板黄上游那里只能印证老板娘和黄明维的话。他与黄明维等人一样,不知道陈木生这几年住在哪里,以何为业,更不知陈木生现在的去向。
线索断了。
“把当天晚上所有与陈木生接触的人聚集起来聊天,就聊当天晚上饮酒唱歌聊过的事”,指挥专案侦破工作的决策者试图从这里找到什么。于是,药店老板黄上游,黄明维、黄明维的朋友、面的司机黄清水等又聚集在一起。回忆式的聊天果然引出一条线索:陈木生在10日晚上的闲聊中有说过他与晋江陈埭公安分局的联防队长关系不错。
线索又有了。在晋江市公安局陈埭分局当联防的陈木生的朋友陈大伟说,陈木生与前妻生的儿子陈雄滨在晋江东石某服装厂当保安。陈木生每次回来都会到晋江看望儿子。
在晋江东石某服装厂陈雄滨见到南安来的刑警并不感到突然。因为11日上午,陈木生打传呼给他,叫他到晋江华丰宾馆602房。在华丰宾馆602房,陈木生告诉儿子“凤丽去年给我算了个命,我只能活到39岁。这个关如果过了,才可以活到80多岁。看来我不会活过39岁了,我已把家里的那座房子和财产写给你继承了。我死之前要杀死三个人,这次在南安已杀死一个,并用汽油烧尸再埋起来,你要注意最近泉州的新闻报道、看报纸、电视有否登这个消息否……”。
陈雄滨把父亲对他说的杀人经过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整个过程与现场情况吻合。陈雄滨称其父在浙江杭州开饭馆,他曾于今年元月往杭州找过父亲。
获悉陈木生的详细地址,刑警副大队长陈清流带一组侦察员留在晋江,控制住陈雄滨,防止陈通风报信,也试图在陈木生与其子继续联系时发现踪迹。副局长肖珍怀率一中队长黄志明、刑警王卫胜、特警出身的民警杨跃进和二名武警于5月19日晚六时从晋江机场直飞杭州。
追捕组一到杭州就开展工作。找到陈木生的租房,房东说陈木生夫妇早已搬走了,现在住哪儿不知道。
线索似乎又断了,偌大的一个杭州市要找到陈木生谈何容易。
在杭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二大队,追捕组意外地发现:陈木生就是该大队要追捕的化名叫“李森”的人。
就在5月18日,杭州市刑警支队二大队破获一起贩卖假币案,该案的为首分子就是“李森”,在与公安便衣确定交货地点时,“李森”指使同案犯徐正平(绰名“宝贝”)几易场所,最后由徐正平的同伙出面交易,结果,徐正平的同伙被抓,而“李森”、徐正平漏网。
陈木生负案累累,追捕难度愈大。追捕组突审徐正平的同伙,获悉徐正平可能逃往上海。
南安警方的追捕组无形中又增加了追捕徐正平的任务。
肖珍怀一行人与杭州警方联手行动,直赴上海,几经周折,在某旅社抓到了徐正平。徐正平供称:“李森”和一名“姘头”携带18万元假币可能去成都。同时提供,5月15日“李森”曾叫他到浙江金华接其与“姘头”到兰溪市,入住民安宾馆。
在兰溪市民安宾馆,追捕组从旅客登记本上查到与李森同住的“姘头”叫盛小燕,四川省巴中市人。
追捕组一分为二,一组带徐正平留在浙江等待陈木生的联系,另一组由肖珍怀副局长带领赶往四川。
肖珍怀一行人乘5月24日8时10分由杭州飞往成都的班机抵达成都。在当地公安机关协助下,他们查找了旅社的登记簿、机场的乘客登记,也试图从贩卖假币案的线索中找到陈木生的蛛丝马迹,结果一无所获。
追捕组又驱车600多公里赶往巴中市。到达巴中时已是24日凌晨3点多了。
追捕组一到,巴中市公安局便抽调专职人员全力配合,通过该市户籍网络信息库查找,查明盛小燕是同乐乡旭光村人。
肖珍怀一行这次真正体会到“这里的山路十八弯”的滋味了。从巴中市到同乐乡50多公里的崎岖山路,把已经十分疲劳的刑警们颠得五脏六腑都快摞了位。
同乐乡派出所的下段民警一听到“盛小燕”的名字就“哦”的一声脱口而出。原来,盛小燕正闹着与她丈夫离婚,近日法庭就要开庭审理该离婚案。
在同乐乡法庭,庭长证实在5月22日看见盛小燕与一男子在街上散步,该男子的体貌特征与陈木生相似。
追捕组找到了盛小燕的舅舅王培元,王培元也证实盛小燕22日带一名约40岁男子来老家。23日又返回巴中,住在其儿子租住的套房。在听了警方讲明了利害关系后,王培元表示愿意帮助警方抓捕陈木生。
追捕组带王培元又“折腾”回巴中。当晚8时,王培元打电话给儿子,了解到盛小燕与陈木生外出散步未回。
肖珍怀副局长当即部署抓捕方案,二名民警潜入盛小燕睡房,杨跃进和另一名民警上七楼把住楼梯,其余在该幢楼附近设伏,张网以待。
当晚12时许,陈木生挽着盛小燕,二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上楼梯,到6层的套房门口,盛小燕打开房门,狡猾的陈木生并不进入,而是叫盛小燕先进入卧室察看动静,盛小燕进入客厅打开卧室房门后便大叫“有人”。陈木生闻声后即朝7楼跑去,刚好被守候在那里的杨跃进一脚踹倒,楼下的民警一拥而上把陈木生逮个正着,盛小燕则早已在卧室束手就擒。
追捕组连夜押解陈木生、盛小燕返回成都。
5月27日下午2时20分,肖珍怀一行人乘成都飞往厦门的班机凯旋。
尽管陈木生归案后始终带着对抗情绪,或缄口不语、或大吵大闹、或撕毁笔录,但最终还是在富有预审经验的侦查人员面前低下了头,和盘地托出其犯罪过程。
5月8日中午12时许,我开一辆租来的微型面包车到杭州市古荡镇杜宏妃(即死者)家中,载她及她的女儿、外甥等三人到杜的娘家,当晚和杜住在兰溪市民安宾馆。
5月9日我与杜宏妃从兰溪市乘大巴到苍南,再由苍南到泉州。
5月10日上午9时到泉州后转乘面的到青阳朋友陈大为家。下午就赶到南安市罗东埔心街开药店黄上游家,其时我的朋友黄明维也到黄上游家,在吃晚饭时一个朋友从永春打我的手机叫我们到永春的一家酒家找他。我们又乘面的到永春。
六、七个人在酒家喝了一些酒,后又到村长家喝茶,当晚九时许我与杜宏妃、黄明维,我的朋友又乘面的到罗东镇一茶座喝茶。我与杜宏妃唱了一会儿歌就向黄明维的朋友借一部嘉陵摩托车载杜宏妃,准备把杜杀死。后载杜宏妃往振兴村方向。当车开到一偏僻处时,将车停下,从路边拾到一把木棍趁杜不备朝她头部打了二、三下,杜被打昏后,我就用手按住她头部和脖子,至杜不会动弹才停手。
随后将杜的尸体抱起来扔到现场附近的薯田沟。后骑摩托车在一民房门口载了一个编织袋及一竹筐的木屑,拿了一把锄头返回现场,在现场挖了一个土穴,用土和木屑把尸体埋掉。后我就骑摩托车到黄上游家,其时已11时许,我叫醒黄上游与我一同返回茶座,我们几个人又喝了二瓶啤酒才离开,分手时我向黄上游借了摩托车到梅山镇洗头、吃点心、饮酒到11日早上6点左右将车还给黄上游。
还车后因担心尸体掩埋不好会被人发现,打算重新掩埋。又买了一把铁铲雇一辆摩托车到现场附近找墓地,还叫摩托车工借了一把尖锥,后来因车工说挖墓地要择日,才没有挖就把沙铲扔掉。11日晚上,我又买了把锄头和菜刀,准备把杜的尸体砍碎,后来又想用菜刀砍费时,才于晚九时许到一加油站买一桶汽油,带着锄头、菜刀到现场,把杜的尸体挖出来,将杜的金戒指、金项链、金手链等金器脱下扔掉,又到现场附近的路边的一堆废旧摩托车外轮胎堆里拾了四五条外胎扔在杜的尸体上,将木屑堆在尸体上,然后泼上汽油,点火烧尸。
火着后,我到罗溪村转了会儿,过了半个小时才返回现场,见火已熄灭了,再用锄头挖土将杜的尸骨埋起来,埋好后,我就到附近小桥头捡了别人送葬时烧的碗、火炉等物品放在埋杜尸骨的地方。
此时已晚上10时左右,当晚到一发廊嫖宿一卖淫女至次日早上,又雇一辆摩托车到现场看尸骨有否埋好后才离开南安往晋江,在晋江华丰宾馆内打我儿子的手机,当天中午在青阳吃饭,我告诉儿子杀死杜宏妃的经过,并要其帮我留意泉州新闻媒体有否报道此事,还叫他去继承我家的香火,12日下午搭车回杭州”。
至于陈木生为何杀死杜宏妃,陈交代:因与杜姘居后发现杜又与他人有染,所以才想杀了她。
不久后,陈木生被押赴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