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陈是陈霸先在侯景之乱,江陵萧绎政权覆灭后建立的政权,但陈霸先出身寒门,子嗣很少,临终前儿子在北周,最终侄子陈蒨在侯安都的支持下继位。
而陈蒨的寿命也很短,在公元566年就驾崩了。陈蒨驾崩时其儿子才十三岁。
陈蒨在临终前曾经跟弟弟陈顼说要传位给陈顼,但是遭到陈顼的拒绝。
但陈蒨驾崩后,陈顼却废掉了陈蒨的儿子陈伯宗,自己做了皇帝,这中间南陈发生了什么样的波折呢?
《资治通鉴》原文
世祖文皇帝下天嘉六年(乙酉,公元五六五年)
夏,四月,甲寅,以安成王顼为司空。
顼以帝弟之重,势倾朝野。直兵鲍僧睿,恃顼势为不法,御史中丞徐陵为奏弹之,从南台官属引奏案而入。上见陵章服严肃,为敛容正坐。陵进读奏版,时顼在殿上侍立,仰视上,流汗失色,陵遣殿中御史引顼下殿。上为之免顼侍中、中书监,朝廷肃然。
己卯,立皇子伯固为新安王,伯恭为晋安王,伯仁为庐陵王,伯义为江夏王。
十二月,乙卯,封皇子伯礼为武陵王。
世祖文皇帝下天康元年(丙戌,公元五六六年)
春,正月,己卯,日有食之。
周遣小载师杜杲来聘。
丙子,大赦,改元。
三月,己卯,以安成王顼为尚书令。
上不豫,台阁众事,并令尚书仆射到仲举、五兵尚书孔奂共决之。奂,琇之之曾孙也。疾笃,奂、仲举与司空、尚书令、扬州刺史安成王顼、吏部尚书袁枢、中书舍人刘师知入侍医药。枢,君正之子也。太子伯宗柔弱,上忧其不能守位,谓顼曰:“吾欲遵太伯之事。”顼拜伏泣涕,固辞。上又谓仲举、奂等曰:孔奂流涕对曰:“陛下御膳违和,痊复非久。皇太子为鼎盛,圣德日跻。安成王介弟之尊,足为周旦。若有废立之心,臣等愚,诚不敢闻诏。”上曰:“古之遗直,复见于卿。”乃以奂为太子詹事。
臣光曰:夫臣之事君,宜将顺其美,正救其恶。孔奂在陈,处腹心之重任,决礼义之大计,苟以世祖之言为不诚,则当如窦婴面辩,袁盎廷争,防微杜渐以绝觊觎之心。以为诚邪,则当请明下诏书,宣告中外,使世祖有宋宣之美,高宗无楚灵之恶。不然,谓太子嫡嗣,不可动摇,欲保附而安全之,则当尽忠竭节,以死继之,如晋之荀息,赵之肥义。奈何于君之存,则逆探其情而求合焉;及其既没,则权臣移国而不能救,嗣主失位而不能死!斯乃奸谀之尤者,而世祖谓之遗直,以托六尺之孤,岂不悖哉!
癸酉,上殂。
上起自艰难,知民疾苦。性明察俭约,每夜刺闺取外事分判者,前后相续。敕传更签于殿中者,必投签于阶石之上,令鎗然有声,曰:“吾虽眠,亦令惊觉。”
太子即位,大赦。
五月,己卯,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后太后。
庚寅,以安成王顼为骠骑大将军、司徒、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丁酉,以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度为司空,以吏部尚书袁枢为左仆射,吴兴太守沈钦为右仆射,御史中丞徐陵为吏部尚书。
陵以梁末以来,选授多滥,乃为书示众曰:“梁元帝承侯景之凶荒,王太尉接荆州之祸败,故使官方,穷此纷杂。永安之时,圣朝草创,白银难得,黄札易营,权以官阶,代于钱绢。致令员外、常侍,路上比肩,咨议、参军,市中无数,岂是朝章固应如此!今衣冠礼乐,日富年华,何可犹作旧意,非理望也!”众咸服之。
六月,齐遣兼散骑常侍韦道儒来聘。
丙寅,葬文皇帝于永宁陵,庙号世祖。
丁酉,立妃王氏为皇后。
庚申,帝享太庙。
十一月,乙亥,周遣使来吊。
临海王光大元年(丁亥,公元五六七年)
春,正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尚书左仆射袁枢卒。
乙亥,大赦,改元。
辛卯,帝祀南郊。
初,高祖为梁州,用刘师知为中书舍人。师知涉学工文,练习仪体,历世祖朝,虽位宦不迁,而委任甚重,与扬州刺史安成王顼、尚书仆射到仲举同受遗诏辅政。师知、仲举恒居禁中,参决众事,顼与左右三百人入居尚书省。师知见顼地望权势为朝野所属,心忌之,与尚书左丞王暹等谋出顼于外。众犹豫,未敢先发。东宫通事舍人殷不佞,素以名节自任,又受委东宫,乃驰诣相府,矫敕谓顼曰:“今四方无事,王可还东府经理州务。”
顼将出,中记室毛喜驰入见顼曰:“陈有天下日浅,国祸继臻,中外危惧。太后深惟至计,令王入省共康庶绩。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宗社之重,愿王三思,须更闻奏,无使奸人得肆其谋。今出外即受制于人,譬如曹爽,愿作富家翁,其可得邪!”顼遣喜与领军将军吴明彻筹之,明彻曰:“嗣君谅暗,万机多阙。殿下亲实周、邵,当辅安社稷,愿留中勿疑。”顼乃称疾,召刘师知,留之与语,使毛喜先入言于太后。太后曰:“今伯宗幼弱,政事并委二郎。此非我意。”喜又言于帝。帝曰:“此自师知等所为,朕不知也。”喜出,以报顼。顼囚师知,自入见太后及帝,极陈师知之罪,仍自草敕请画,以师知付廷尉。其夜,于狱中赐死。以到仲举为金紫光禄大夫。王暹、殷不佞并付治。不佞,不豁之弟也,少有孝行,顼雅重之,故独得不死,免官而已。王暹伏诛。自是国政尽归于顼。
右卫将军会稽韩子高镇领军府,在建康诸将中士马最盛,与仲举通谋。事未发。毛喜请简人马配子高,并赐铁、炭,使修器甲。顼惊曰:“子高谋反,方欲收执,何为更如是邪?”喜曰:“山陵始毕,边寇尚多,而子高受委前朝,名为杖顺。若收之,恐不时受首,或能为人患。宜推心安诱,使不自疑,伺间图之,一壮士之力耳。”顼深然之。
仲举既废归私第,心不自安。子郁,尚世祖妹信义长公主,除南康内史,未之官。子高亦自危,求出为衡、广诸镇;郁每乘小舆,蒙妇人衣,与子高谋。会前上虞令陆昉及子高军主告其谋反。顼在尚书省,因召文武在位议立皇太子。平旦,仲举、子高入省,皆执之,并郁送廷尉,下诏,于狱赐死,馀党一无所问。
辛亥,南豫州刺史余孝顷坐谋反诛。
癸丑,以东扬州刺史始兴王伯茂为中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伯茂,帝之母弟也,刘师知、韩子高之谋,伯茂皆预之;司徒顼恐扇动中外,故以为中卫,专使之居禁中,与帝游处。
三月,甲午,以尚书右仆射沈钦为侍中、左仆射。
夏,四月,癸丑,齐遣散骑常侍司马幼之来聘。
湘州刺史华皎闻韩子高死,内不自安,缮甲聚徒,抚循所部,启求广州,以卜朝廷之意。司徒顼伪许之,而诏书未出。皎遣使潜引周兵,又自归于梁,以其子玄响为质。
五月,癸巳,顼以丹杨尹吴明彻为湘州刺史。
司徒顼遣吴明彻帅舟师三万趣郢州,丙申,遣征南大将军淳于量帅舟师五万继之,又遣冠武将军杨文通从安成步道出茶陵,巴山太守黄法慧从宜阳出澧陵,共袭华皎,并与江州刺史章昭达、郢州刺史程灵洗合谋进讨。六月,壬寅,以司空徐度为车骑将军,总督建康诸军,步道趣湘州。
华皎使者至长安;梁王亦上书言状,且乞师;周人议出师应之。司会崔猷曰:“前岁东征,死伤过半。比虽循抚,疮痍未复。今陈氏保境息民,共敦邻好,岂可利其土地,纳其叛臣,违盟约之信,兴无名之师乎!”晋公护不从。闰六月,戊寅,遣襄州总管卫公直督柱国陆通、大将军田弘、权景宣、元定等将兵助之。
秋,七月,戊申,立皇子至泽为太子。
华皎遣使诱章昭达,昭达执送建康。又诱程灵洗,灵洗斩之。皎以武州居其心腹,遣使旅都督陆子隆,子隆不从;遣兵攻之,不克。巴州刺史戴僧朔等并隶于皎,长沙太守曹庆等,本隶皎下,遂为之用。司徒顼恐上流守宰皆附之,乃曲赦湘、巴二州。九月,乙巳,悉诛皎家属。
梁以皎为司空,遣其柱国王操将兵二万会之。周权景宣将水军,元定将陆军,卫公直总之,与皎俱下。淳于量军夏口,直军鲁山,使元定以步骑数千围郢州。皎军于白螺,与吴明彻等相持。徐度、杨文通由岭路袭湘州,尽获其所留军士家属。
皎自巴陵与周、梁水军顺流乘风而下,军势甚盛,战于沌口。量、明彻募军中小舰,多赏金银,令先出当西军大舰受其拍;西军诸舰发拍皆尽,然后量等以大舰拍之,西军舰皆碎,没于中流。西军又以舰载薪,因风纵火。俄而风转,自焚,西军大败。皎与戴僧朔单舸走,过巴陵,不敢登岸,径奔江陵;卫公直亦奔江陵。
元定孤军,进退无路,斫竹开径,且战且引。欲趣巴陵,巴陵已为徐度等所据,度等遣使伪与结盟,许纵之还国;定信之,解仗就度,度执之,尽俘其众,并擒梁大将军李广。定愤恚而卒。
皎党曹庆等四下馀人并伏诛。唯以岳阳太守章昭裕,昭达之弟,桂阳太守曹宣,高祖旧臣,衡阳内史汝阴任忠,尝有密启,皆宥之。
吴明彻乘胜攻梁河东,拔之。
周卫公直归罪于梁柱国殷亮;梁主知非其罪,然不敢违,遂诛之。
周与陈既交恶,周沔州刺史裴宽白襄州总管,请益戍兵,并迁城于羊蹄山以避水。总管兵未至,程灵洗舟师奄至城下。会大雨,水暴涨,灵洗引大舰临城发拍,击楼堞皆碎,矢石昼夜攻之三十馀日;陈人登城,宽犹帅众执短兵拒战;又二日,乃擒之。
冬,十月,甲申,帝享太庙。
十一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临海王光大二年(戊子,公元五六八年)
春,正月,己亥,安成王顼进位太傅,领司徒,加殊礼。
湘东忠肃公徐度卒。
吴明彻乘胜进攻江陵,引水灌之,梁主出顿纪南以避之。周总管田弘从梁主,副总管高琳与梁仆射王操守江陵三城,昼夜拒战十旬。梁将马武、吉彻击明彻,败之。明彻退保公安,梁主乃得还。夏,四月,辛巳,周以达奚武为太傅,尉迟迥为太保,齐公宪为大司马。
丙午,帝享太庙。
壬戌,封皇弟伯智为永阳王,伯谋为桂阳王。
庚午,帝享太庙。
始兴王伯茂以安成王顼专政,意甚不平,屡肆恶言。甲寅,以太皇太后令,诬帝,云与刘师知、华皎等通谋。且曰:“文皇知子之鉴,事等帝尧;传弟之怀,又符太伯。今可还申曩志,崇立贤君。”遂废帝为临海王,以安成王入纂。又下令,黜伯茂为温麻侯,置诸别馆,安成王使盗邀之于道,杀之车中。
丙子,大赦。戊寅,尊太上皇后为皇太后。
临海王太建元年(己丑,公元五六九年)
甲午,安成王即皇帝位,改元,大赦。复太皇太后为皇太后,皇太后为文皇后;立妃柳氏为皇后,世子叔宝为太子;封皇子叔陵为始兴王,奉昭烈王祀。乙未,上谒太庙。丁酉,以尚书仆射沈钦为左仆射,度支尚书王劢为右仆射。劢,份之孙也。
辛丑,上祀南郊。
壬寅,封皇子叔英为豫章王,叔坚为长沙王。
戊午,上享太庙。
二月,乙亥,上耕藉田。
《资治通鉴》译文
天嘉六年(乙酉,公元565年)
夏季四月,甲寅(初二),陈朝任命安成王陈顼为司空。
陈顼因为是陈文帝的弟弟而显赫,势力压倒在朝在野的一切人,直兵鲍僧睿依仗陈顼的势力横行不法,御史中丞徐陵上奏章弹劾他,跟随御史台官员的引导经过批阅章奏的几案进入朝廷。文帝见他身穿礼服十分严肃,脸色也严肃起来,端正地坐好。徐陵手持奏版读了奏章,当时陈顼正站在殿上侍候文帝,抬头看着文帝,惊慌得脸上流汗变色。徐陵叫殿中御史领陈顼下殿。文帝因此免去陈顼担任的侍中、中书监的官职。朝廷中对徐陵肃然起敬。
已卯(二十九日),陈朝立皇子陈伯固为新安王,陈伯恭为晋安王,陈伯仁为庐陵王,陈伯义为江夏王。
十二月,乙卯(初七),陈朝封皇子陈伯礼为武陵王。
天康元年(丙戌,公元566年)
春季正月,已卯(初二),出现日食。
北周派小载师杜杲来陈朝聘问。
丙子(二十九日),陈朝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天康。
三月,已卯(初三),陈朝任命安成王陈顼为尚书令。
陈文帝生病,台阁等官署的事情,令尚书仆射到仲举、五兵尚书孔奂共同决定。孔奂是孔琇之的曾孙。文帝病重,孔奂、到仲举和司空及尚书令扬州刺史安成王陈顼、吏部尚书袁枢、中书舍人刘师知进宫侍候医病服药。袁枢是袁君正的儿子。太子陈伯宗懦弱,文帝担心他不能守住皇位,对安成王陈顼说:“我要像太伯那样把天下让给你。”陈顼流泪拜伏在地,坚决推辞。文帝又对到仲举、孔奂说:“现在三方鼎立对峙,天下的事情繁重,需要有个年纪较大的君主。近的,朕准备效法晋成帝,远的,遵照殷朝的法则,把皇位传给弟弟,你们要按朕的意思去做。”孔奂流着泪回答说:“陛下因为饮食不当所以身体欠安,不用很久就能康复。皇太子正在盛年,威德一天比一天高。安成王贵为陛下的弟弟,足以承担周公旦那样的责任。陛下如果有废立的想法,我们虽然愚笨,实在不敢听到这样的诏命。”文帝说:“古代直道而行的遗风,在你们身上表现出来了。”于是任命孔奂为太子詹事。
臣司马光曰:作为臣子服事君主,应该顺随他做得对的好事,以匡正补救他做得不对的坏事。孔奂在陈朝,负有心腹大臣的重任,决定国家的大计,假如认为陈文帝的话不是真心实意,就应当像窦婴那样当面辩论,像袁盎那样在朝延上力争,在错误或坏事萌芽的时候及时制止,不使它发展,杜绝非分企图之心。如果认为真心实意,就应当请皇帝明下诏书,向中外宣布,可以使陈文帝有宋宣公舍子立弟的美德,陈宣帝无楚灵王杀兄自立的恶行。不然,说太子是嫡系王位继承人,不能动摇,要辅佐他,使他没有危险,就应当尽忠全节,像晋国的荀息,赵国的肥义那样。奈何在君主活着时,预先猜度他的想法而迎合他;等到君主死后,权臣篡国而不能挽救,继位的君主失位时而不能殉节去死!这就是奸诈奉承到了极点的人,而世祖说他们有古代直道而行的遗风,托付他们辅助未成年而继位的君主,岂不荒谬!
癸酉(二十七日),陈文帝去世。
陈文帝出身于艰苦困难之中,知道民间的疾苦。他生性目光敏锐、节俭朴实,每晚从宫中小门送来刺探外事以供分析的人,前后接连不断。他下令传送更签到殿中的人,一定要把签投在石阶上,使它发出清脆的声音,说:“我虽然睡着了,响声也可以让我惊醒觉察。”
太子临海王陈伯宗即皇帝位,大赦全国。
五月,已卯(初三),尊称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庚寅(十四日),陈朝以安成王顼为骠骑大将军、司徒、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丁酉(二十一日),任命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度为司空,任命吏部尚书袁枢为左仆射,吴兴太守沈钦为右仆射,御史中丞徐陵为吏部尚书。
徐陵认为梁朝末年以来,选官授职大多宽滥,就给大家写了一封公开信,说:“梁元帝继承了侯景叛乱后的残破局面,王太尉接受了荆州被攻破后的灾难衰败,所以造成官职制度的极其混乱复杂。永定年间,我朝刚建立不久,白银难得,授予官职的文书却容易求取,暂时用官阶代替赏赐的钱币绢帛。以至路上的员外、常侍一个挨一个,街坊间的谘议、参军多到无数,难道朝延的典章制度本该这样吗!现在朝延的衣冠服饰、典章制度,一天天完善起来,怎能还可以根据以往这种章法违反常理和民望!”大家都很信服。
丙寅(二十一日),陈朝把文帝葬在永宁陵,庙号世祖。
丁酉(二十二日),陈朝立妃子王氏为皇后。
庚申(十七日),陈废帝陈伯宗到太庙祭祀。
陈临海王光大元年(丁亥,公元567年)
春季正月,癸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陈朝尚书左仆射袁枢去世。
乙亥(初三),陈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光大。
辛卯(十九日),陈废帝到南郊祭祀。
当初,陈武帝是梁敬帝的丞相,任用刘师知为中书舍人。刘师知学识广博擅长文学,熟悉朝仪礼制,在梁世祖时,虽然为官得不到升迁,但委任他的事情很重要,他和扬州刺史安成王陈顼、尚书仆射到仲举一起受先皇的遗诏辅政。刘师知、到仲举常常住在宫里,参预决定许多事情。陈顼和三百名身边亲信进驻尚书省,刘师知看到陈顼的门第和权势为朝廷和民间所注目,心中妒嫉,和尚书左丞王暹等策划拟把陈顼排挤出尚书省。大家犹豫不定,不敢率先发难。东宫通事舍人殷不佞,一贯以维护名望气节为己任,加上在东宫任职,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于是赶到尚书省假传圣旨对陈顼说:“现在天下无事,安成王可以回自己的东府管理州务。”
陈顼正准备离开尚书省,中记室毛喜赶来见他,说:“陈朝据有天下为时还很短,国家接连遇到大丧事,上上下下都感到担忧害怕。太后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叫您安成王进尚书省共同兴举各种事功,殷不佞所说的,一定不是太后的意思。社稷的重任在身,希望您能三思,必须另行向朝廷奏报,不要使邪恶之徒的阴谋得逞。现在离开尚书省就会受到别人的牵制束缚,比如像曹爽那样,只愿当个富家翁,这怎能如愿!”陈顼派毛喜和领军将军吴明彻商议,吴明彻说:“继位的国君正在居丧,日常纷繁的政务很多还没有着手。殿下亲如周公、召公,应当辅助皇上安定国家,希望殿下留在尚书省,不必疑虑。”陈顼于是假装生病,请刘师知来,留住他进行谈话,同时派毛喜先向太后禀告。太后说:“现在伯宗皇帝年幼,政事都委托给二郎陈顼。殷不佞所说的不是我的意思。”毛喜又去向陈废帝说这件事。陈废帝说:“ 这是刘师知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朕并不知道。”毛喜回来报告给陈顼。陈顼把刘师知囚禁起来,亲自进宫见太后和皇帝,极力陈述刘师知的罪行,自己起草了诏命请皇帝御批,把刘师知交给廷尉,这天夜里,在牢狱中把他赐死。任命到仲举为金紫光禄大夫。王暹、殷不佞一同交送有关部门治罪。殷不佞是殷不害的弟弟,少年时对父母很孝顺,陈顼平素很看重他,所以唯独他没有被处死,只是被罢官而已。王暹被处死。从此以后国家大政都归于陈顼。
右卫将军会稽人韩子高,镇守幕府,在建康的诸多将帅中,部下的兵马最为强盛,曾经和到仲举联系共谋。这件事没有揭露。毛喜请陈顼选派士兵马匹给韩子高,并赐给他铁和木炭,供他修治兵器盔甲。陈顼感到惊讶说:“韩子高参预谋反,正要把他抓起来,为什么反倒这样?”毛喜说:“先帝的山陵刚修建完毕,边境的盗寇还很多,韩子高受前朝的委用,号称凭倚之材。如果抓他,恐怕不能斩杀,或许变成祸患。应当对他推心置腹安抚诱导,使他不产生怀疑,等到有机会再对付他,只要一个壮士的力量就够了。”陈顼非常同意。
到仲举被免职后回到住所,心里很不平静。他的儿子到郁,娶文帝的妹妹信义长公主为妻,授南康内史的官职,他没有赴任。韩子高自己也感到有危险,请求离京镇守衡、广等州;到郁往往坐小轿,蒙上妇女的衣服,到韩子高那里去策划。恰巧前上虞令陆昉和韩子高军队的主将检举到郁谋反。陈顼在尚书省,召集在位的文武大臣们商议立皇太子的事。清晨,到仲举、韩子高到尚书省,都被抓起来,连同到郁一并押送廷尉,诏令在狱中赐死,他们的余党一个也不追问。
辛亥(初十),陈朝南豫州刺史余孝顷以谋反罪被杀。
癸丑(十二日),陈朝任命东扬州刺史始兴王陈伯茂为中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陈伯茂是废帝的同母兄弟,刘师知、韩子高的阴谋,陈伯茂都曾参预;司徒陈顼恐怕陈伯茂在朝内外煽惑,所以叫他任中卫,专门住在宫里,陪伴废帝出游居住。
三月,甲午(二十三日),陈朝任命尚书右仆射沈钦为侍中、左仆射。
夏季四月,癸丑(十三日),北齐派散骑常侍司马幼之到陈朝聘问。
陈朝的湘州刺史华皎听说韩子高被处死,内心忐忑不安,便修造盔甲聚集徒众,安抚部下,上奏要求担任广州刺史,以窥测朝廷的意思。司徒陈顼假意答允,而没有下诏书。华皎派使者暗中引来北周军队,自己又投奔后梁,以自己的儿子华玄响作为人质。
五月,癸巳(二十三日),陈顼任命丹杨尹吴明彻为湘州刺史。
司徒陈顼派吴明彻率领三万水军进取郢州,丙申(二十五日),派征南大将军淳于量率领五万水军相继跟进,又派冠武将军杨文通从安成陆路向茶陵进兵,巴山太守黄法慧从宜阳进兵澧陵,共同攻袭华皎,并和江州刺史章昭达、郢州刺史程灵洗合谋进讨。六月,壬寅(初三),任命司空徐度为车骑将军,总督建康的军队,从陆路进兵湘州。
华皎的使者到长安;梁王也上书说明情况,请求北周派军队支援;周朝人商议准备派军队答允对方请求。司会崔猷说:“前年东征洛阳,军队死伤过半。近来虽然加以安抚,但遭受的创伤还没有平复。现在陈朝保境安民,和我们睦邻友好,怎么能贪图它的土地,接纳他们的叛臣,违背和对方盟约的信义,出动无名之师?”晋公宇文护不接受意见。闰六月,戊寅(二十一日),派襄州总管卫公直督领柱国陆通、大将军田弘、权景宣、元定等率领军队去帮助华皎。
秋季七月,戊申(二十二日),陈朝立皇子陈至泽为太子。
华皎派使者去劝诱章昭达,被章昭达捉住送到建康。又派使者去劝诱程灵洗,被程灵洗杀死。华皎因为武州是他的心腹要地,派使者去劝诱武州都督陆子隆,陆子隆不肯听从;华皎派军队去进攻,也没有攻克。巴州刺史戴僧朔等都隶属华皎,长沙太守曹庆等人,原先也隶属华皎,因此都为华皎效命。司徒陈顼担心上游一带的郡守地方官都归附华皎,便特别赦免了湘、巴二州。九月,乙巳(初七),把华皎的家属全部处死。
后梁任命华皎为司空,派柱国王操领兵二万去援助他。北周权景宣率领水军,元定率领陆军,由卫公宇文直总辖,和华皎的军队一起顺流而下,淳于量驻军夏口,宇文直驻军鲁山,元定以几千名步、骑兵包围郢州。华皎在白螺驻军,和吴明彻的陈朝军队互相钳制。陈朝的徐度、杨文通从陆路奔袭湘州,把华皎留在湘州的军士家属全部俘虏。
华皎从巴陵与北周、后梁的水军顺流乘风西下,军势很强盛,在沌口和陈朝军队发生战斗。淳于量、吴明彻募集了军队中的小船,赏给许多金银,命令先行出发承受北周、后梁水军大船上“拍竿”的攻击;等对方船上“拍竿”发射的石块,淳于量等便用大船上的“拍竿”向对方进攻,北周、后梁的大船都被“拍竿”击破,沉没在沌口中游。北周、后梁的军队又用船装载了乾柴,借风力纵火引向对方,不久风向转变,火烧到自己,北周、后梁的军队大败。华皎和戴僧朔乘一只船逃走,路过巴陵,不敢靠岸,直奔江陵,卫公宇文直也奔向江陵。
元定的孤军,进退无路,砍断竹子开出道路,且战且退,想退到巴陵。这时巴陵已经被徐度等所占领,徐度等派使者假装愿意和他结盟,答允放他回北周;元定相信了,解除了武装归顺徐度,徐度捉住他,并俘虏了元定的全部军队,还擒获了后梁的大将军李广。元定愤怒而死。
华皎的余党曹庆等四十多人都被杀。只有岳阳太守章昭裕因为是章昭达的弟弟,桂阳太守曹宣是陈朝高祖时的老臣,衡阳内史汝阴任忠曾经向朝廷上过密启,这三人被宽恕免罪。
吴明彻乘胜攻克后梁的河东郡。
北周卫公宇文直把失败归罪于后梁的柱国殷亮;后梁明帝虽然明白不是殷亮的罪过,因为不敢违抗宇文直的意志,便把他杀死。
北周和陈朝既关系破裂,互相仇视,北周的沔州刺史裴宽向襄州总管报告,请求增加卫戍的军队,并把城池迁到羊蹄山以远离水边。襄州总管的援军还没到,程灵洗的水军船队已经来到城下。正遇天降大雨,河水猛涨,程灵洗把大船驶到城边用“拍竿”发起攻击,把城上的矮墙都打碎了,又用箭和石块攻打了三十多天;陈朝军队登上城墙,裴宽还率领军队用短兵器抵抗;过了两天,裴宽被擒。
冬季十月,甲申(十七日),陈废帝到太庙祭祀祖宗。
光大二年(戊子,公元568)
春季正月,己亥(初三),安成王陈顼进位太傅,领司徒,加特殊的礼遇。
癸亥(二十七日),北齐国主派兼散骑常侍郑大护来陈朝聘问。
陈朝的湘东忠肃公徐度死。
吴明彻乘胜进攻江陵,引水淹城。后梁国主出走驻屯在纪南躲避大水。北周总管田弘跟从后梁国主,副总管高琳和后梁仆射王操守卫江陵三城,日夜拒战达一百天,后梁将领马武、吉彻攻击吴明彻,将他打败。吴明彻退保公安,后梁国主才得以回朝。
丙午(十三日),陈废帝到太庙祭祀行礼。
壬戌(二十九日),陈废帝封弟弟陈伯智为永阳王,陈伯谋为桂阳王。
庚午(初九),陈废帝到太庙祭祀行礼。
陈朝的始兴王陈伯茂因为安成王陈顼专政,心中不平,经常口出恶言。甲寅(二十三日),陈顼借太皇太后的令诬告废帝,说他和刘师知、华皎等人互通共谋。还说:“文皇帝对儿子的审察,不想传位给他,这事相当于唐尧那样;传位给弟弟的胸怀,又像泰伯那样。现在应当重申文皇帝以前的意向,另立一个贤明的君主。”于是把在位的皇帝废为临海王,以安成王陈顼入继皇帝位。又下命令把陈伯茂贬为温麻侯,安置在王室成员举行婚礼的别馆里,安成王陈顼嗾使强盗在路上将他截住,把他杀死在车里。
丙子(十五日),大赦全国。戊寅(十七日),给太上皇后上皇太后的尊号。
陈宣帝太建元年(己丑,公元569年)
甲午(初四),安成王陈顼即皇帝位,改年号,大赦全国。恢复太皇太后的皇太后称号,皇太后称文皇后;立妃子柳氏为皇后,世子陈叔宝为太子;封皇子陈叔陵为始兴王,作为昭烈王的后嗣。乙未(初五),陈宣帝谒太庙。丁酉(初七),任命尚书仆射沈钦为右仆射,度支尚书王劢为右仆射。王劢是王份的孙子。
辛丑(十一日),陈宣帝到南郊祭天。
壬寅(十二日),陈朝封皇子陈叔英为豫章王,陈叔坚为长沙王。
戊午(二十八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二月,乙亥(十五日),陈宣帝到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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