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首诗为:

十二栏杆拂绿杨,长春淀里落鸳鸯。

秋千摇曳谁家院,墙角风来笑语香。

诗中的“十二栏杆”,并非实指数量为十二道,而是形容栏杆曲曲折折,“十二”意在强调其曲折繁多。

“长春淀”,在光绪《滦州志》卷八封域志(中)的“形胜”一节里有“长春古淀”的相关记载: “长春古淀在城西南九十里长春社。金时尝建行宫于此,凿渠通水,以恣游观。”经考证,长春古淀位于今丰南区大齐各庄镇大长春村附近。它最初是东汉元帝初年海侵在大长春村南形成的巨大沼泽,在历史上被称作雍奴薮,这里水域广阔、物产丰富,是极为理想的天然渔猎之地。到了金世宗时期,此地更名为大定淀。金代还在此修建了石城行宫,金世宗大定二十年(公元1180年),行宫被改名为长春行宫,这片大淀也随之被叫做长春淀。

这首诗的意境十分美妙,很容易理解:那一道道蜿蜒曲折的栏杆,轻轻拂动着翠绿鲜嫩的杨柳枝条,微风轻拂,杨柳依依,画面唯美而灵动。在长春淀这片宁静的水域里,成双成对的鸳鸯悠然自得地落下,它们时而嬉戏于水面,时而梳理着羽毛,尽显惬意。不知是哪户人家的院子里,秋千正在悠悠晃动,伴随着秋千的起伏,从墙角那边随风飘来了阵阵欢声笑语。那笑声清脆悦耳,仿佛带着青春的活力与朝气,就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感染得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从诗中“长春淀里落鸳鸯”这一细节可以推断,鸳鸯作为候鸟,每年大约在三月末四月初迁到东北繁殖地,所以诗中描绘的应是唐山地区晚春时节的美好景致。而《滦志》中曾记载: “女子春日多架秋千为戏。”诗人笔下“秋千摇曳谁家院,墙角风来笑语香”这两句,不禁让人联想到宋朝苏东坡的名句“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巧合的是,二者均描绘了春景,由此可见,春天荡秋千这一传统风俗由来已久,历经岁月传承,始终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6

第六首诗这样写道:

高峰姽婳七哥山,软浪潆洄七姐湾。

夹路桃花夹岸柳,香车十里永闲关。

光绪《滦州志》对七哥山有所记载: “七哥山,在长山北。上有圣泉。居其麓者多产男,故名。又名七个山,以山峰之数言也。”在陡河水库的东面,有一列连绵的山峰,从西至东绵延分布,这便是十里长山。而在长山北面、水库东岸,有七座小巧而凸起的山峰,当地百姓习惯称之为七个山,实际上它就是七哥山。这座山不仅名字独特,山上还有圣泉,周边的居民流传着居住在山脚下容易生男孩的说法,这也是它得名七哥山的缘由。

关于七姐湾,《滦州志》中提到:“在城西南八里。”这里有着一段美好的传说。据说在往昔岁月里,如今滦州市响嘡镇一带常常诞生容貌出众的女子。其中有一户人家尤为特别,生下了七个姐妹,而最小的老七更是美得倾国倾城,人们亲切地称她为七姐。滦河水奔腾至此,河道蜿蜒向南,形成了众多河湾。正因这段佳话,人们便将此地命名为七姐湾。

诗里所说的“香车”,在当地有着特定的含义,指的是嫁娶之时新娘所乘坐的五彩肩舆。光绪《滦州志》“风俗”一节详细记录了当时的婚嫁习俗: “及婚,州俗不亲迎,谓之等婚。预延男女戚眷,为娶亲客,导以鼓吹,饰五彩肩舆随其后,率用辰巳午三时往迎女。女家亦请男妇偕来,谓之送亲客,所备妆奁什器,俱随新妇彩舆之后。”也就是说,到了成婚之时,当地习俗男方并不亲自前往女方家迎亲,而是提前邀请男女亲属作为娶亲客,在锣鼓喧天的鼓吹声引领下,装饰精美的五彩肩舆跟在后面,通常选择辰时、巳时、午时这三个时辰去迎接新娘。女方家也会邀请男女宾客一同前来,称作送亲客,女方准备的嫁妆和各种器具,都跟在新娘乘坐的彩舆后面。

整首诗为我们勾勒出这样一幅美妙的画面:高耸入云的七哥山,山势挺拔,却又不失柔美之态,宛如一位风姿绰约的佳人静立在那里;七姐湾处,平缓的波浪轻柔地回旋流淌,波光粼粼,尽显温婉秀丽。沿着通往七哥山的道路,两旁绽放着娇艳欲滴的桃花,粉嫩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春天的烂漫;七姐湾的河岸两侧,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飘舞,好似绿色的丝带。就在这样如诗如画的美景中,从七哥山到七姐湾,一支热热闹闹的娶亲队伍缓缓前行。新娘乘坐的五彩肩舆格外醒目,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整个队伍绵延数里,伴随着欢快的锣鼓声,仿佛这里永远都是这般宁静祥和、闲适美好,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7

第七首诗这样写道:

山南山北墓田遥,好是清明浊酒浇。

一径斜阳人散后,棠梨花冷纸钱飘。

光绪《滦州志》中有相关记载,滦州的平民百姓在清明之日,有着特定的祭扫风俗: “清明日皆祭于墓。各冢培以土,挂纸钱于上。”正因如此,诗中才会出现“纸钱飘”的描述,而非“纸灰飘”。

此外,《滦州志》还提到: “俗以清明日为寒食节,士女各诣茔墓祭扫。《旧志》谓男女簪柳为饰,作面燕插檐,以迎元鸟,今无之。”原来,往昔我们的先人在清明时节,还有别样的习俗。他们会用面粉精心捏制成燕子的形状,然后将其插在屋檐之下,以此来迎接去年离去的燕子再度飞回。仔细思量,这种别具一格的习俗,或许也蕴含着生者对逝者深深的怀念之情。在那个时代,人们或许期望借由燕子的往返,传递着对已逝亲人的眷恋与牵挂。

诗中所提及的“棠梨”,其实就是过去当地极为常见的杜梨。杜梨树在坟头上屡见不鲜,与松柏、柳树一同,成为坟前树木的首选。杜梨树被栽种在坟头,这一传统由来已久。追根溯源,杜梨谐音“肚离”,在人们朴素的观念里,这预示着逝者能够早日投胎转世,早日脱离母亲的肚腹,开启新的生命旅程。

这首诗为我们勾勒出一幅清明祭扫后的凄凉画面:山南山北,广袤无垠的墓田连绵不绝,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在这清明佳节,人们怀着沉痛与思念之情,纷纷来到墓前,用一杯杯浊酒洒在墓前,以此来寄托对逝者的无尽哀思。一整天,人们沿着蜿蜒的小路陆续前来祭扫,墓地里满是悼念的人群。然而,待到夕阳缓缓西下,余晖洒在小径之上,众人逐渐散去,热闹的墓地重归寂静。此刻,唯有清冷的棠梨花在微风中孤独地摇曳生姿,仿佛也在为逝去的人默哀。挂在坟头的纸钱,在轻柔的微风中纷纷扬扬地飘飞,像是逝者与人间最后的牵连,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与不舍。

8

第八首诗这样写道:

三篙新水蔚蓝天,斜挂蒲帆鸭嘴船。

花港桥头花港寺,香风四月放红莲。

在第四首诗中,我们已经领略过花港桥和莲台的风采。光绪《滦州志》对莲台烟寺有着颇为详尽的记载,其中提到 “四面溪水环绕,稻田连港,远近布列,而寺巍然其中,缥缈如在烟雾,亦奇观也”。嘉庆年间,时任知州的吴士鸿曾赋诗一首: “古刹深山一径开,漫随猿鹤听经来。水围四面荷花港,烟锁千层化雨台。”从这首诗中,我们不难推断,所谓的“花港”,实则为荷花港。它位于今滦南县程庄镇大贾庄村西北,是一处古老的坑塘。往昔岁月里,这片坑塘中莲花与菱角繁茂生长,花朵娇艳,果实丰硕,故而得名“花港”。而诗中提及的“花港寺”,实际上就是莲台寺。

这首诗为我们营造出一幅清新自然、如梦似幻的美妙画卷:在一片澄澈的天地间,撑篙轻点水面,小船悠悠地行驶在刚刚涨起的清冽河水上。抬眼望去,天空湛蓝如宝石,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一艘造型独特的鸭嘴船,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船身斜斜地挂着用蒲草精心编织而成的船帆。微风轻拂,船帆微微鼓起,小船顺着水流缓缓前行,泛起层层涟漪。不知不觉间,小船来到了花港桥头。桥边,一座古朴庄严的寺庙静静矗立,这便是花港寺。四月的微风轻柔地吹过,带来丝丝缕缕的芬芳气息。走进寺院,便能看到寺周的池塘里,鲜艳的红莲正肆意绽放。荷叶田田,挨挨挤挤,衬托着那一朵朵或粉或白的莲花。有的莲花含苞待放,宛如羞涩的少女;有的则完全盛开,露出嫩黄色的花蕊,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散发着迷人的魅力。整个画面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仿佛一幅天然的山水画卷。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李智勇,河北省民俗学会会员,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表于《人民日报》《江南时报》《唐山劳动报》《唐山文学》《嘉应文学》《中国资产评估》《广东第二课堂》等报刊,并参与编写了《千年古镇曾家湾》《青龙河畔故事多》等多部地方文史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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