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杨拯民接到西北野战军副司令赵寿山的电话,让他立刻到家中来一趟。杨拯民不敢耽误,立刻放下手中工作飞奔到赵家。

一进赵家,杨拯民就感到气氛分外沉重,正当他疑惑之际,赵寿山向他公布了一个噩耗:他的父亲杨虎城和后母谢葆真、弟弟妹妹都被杀害,遗骸已找到,重庆来电,希望他前去主持丧事。



杨拯民犹如雷击,他没有想到,全家人等了父亲这么多年,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噩耗。之后,杨拯民忍着悲痛,坐上了去往重庆的车。

到达重庆后,杨拯民首先确认了遗体,又主持了追悼大会,前来送别杨虎城烈士的群众络绎不绝。但在吊唁的人群中,有一位叫杨钦典的男子却非常特殊,因为他曾参与杀害和掩埋杨虎城将军,虽不是主犯,但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杨钦典详细地交代了杨虎城遇害的经过,有人听了气愤不已,提议将他抓回西安处决。可杨拯民听后却摇摇头,说:“这样不符合政策,他已向当地政府登记认罪了,怎么处理是当地政府的事情。”



杨拯民固然悲痛,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杨钦典有罪不假,但他也只是听命从事,真正的刽子手其实是蒋介石和他手下的特务。

这段插曲过后,杨拯民就带着父亲的灵柩回到了故乡,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无意中的善举竟留下了蒋介石杀害父亲的一名证人。

2005年,杨虎城之孙、杨拯民之子杨瀚写信给时任中国国民党主席连战,要求国民党为祖父杨虎城平反,连战表示愿意考虑。但当马英九继任后,情况却出现了变故,国民党中一些顽固分子抱着尊蒋反共的立场坚决不承认杀害杨虎城的事实。于是,杨瀚决定寻找当年的见证人。



在寻找的过程中,杨瀚从父亲杨拯民秘书刘文江那里得知,“文革”后有一位中年男人曾找过父亲,希望为他平反冤屈,而这位中年男人,就是当年在追悼会上忏悔罪行的杨钦典。

杨瀚意识到,要想为祖父讨回公道,杨钦典就是最好的证人。

之后,杨瀚翻遍了资料,在2005年的《漯河日报》上发现了关于杨钦典的一篇报道,其中提到漯河市郾城县大刘镇是杨钦典的故乡。



杨瀚不敢耽误立刻出发,车行半日终于来到了大刘镇,并找到了当地派出所。杨瀚拿出全国政协港澳台侨委员会所开具的寻找杨虎城资料的介绍信,得到了派出所的接待。

根据“杨钦典”这个名字,民警在计算机上认真查找了一番,却显示查无此人。当结果出来时,杨瀚简直不敢相信,好在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仔细回想着关于杨钦典的各种报道,又对民警说:“他是80年代初被劳改释放的,今年估计80多岁了。”

民警根据线索又查找了一番,终于找到了条件符合的人,但此人的名字叫“杨轻典”,现年88岁,正与孙子孙媳住在周庄村。



第六感告诉杨瀚,杨轻典就是杨钦典,他不敢耽搁,立即向周庄村出发,等到达时已接近天黑。

在村民的带领下,杨瀚很顺利地找到了杨家。杨家邻居告诉杨瀚一个消息,老人前些年身体还好,还经常下地干活,但如今很少看见他出门了。

邻居的话不禁让杨瀚有些忐忑,他感觉这次行程并不会那样顺利。于是,杨瀚对随行的两名记者嘱咐道:“先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免得吓着老人家,就说是报社采访。”



两位记者纷纷答应,不久他们就来到了杨家。有邻居引见,杨钦典的孙媳没有疑心杨瀚等人的身份,还贴心提醒,让杨瀚等人做好“碰壁”的准备,因为杨钦典近来精神不是很好,问什么都不愿意回答。

果然,如杨的孙媳所说,接下来无论杨瀚问任何问题,杨钦典都只是低头不语,就连邻居出面动员他讲话,他仍然不为所动,问得多了,也只是喃喃地说:“我记不清了。”

见老人不愿意回答,杨瀚也只好退出房间。告别杨的孙媳后,杨瀚几人在村里招待所中住下,他们都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决定明天一早再去一次。



杨瀚认为,为了刺激老人恢复记忆,还是需要他挑明身份。同时为了对老人表示尊重,明天探望时他们将准备一些礼物去。

第二天一早,杨瀚一行人就带着礼物再次登门。他们以为还会遇到昨晚的情况,已经做好了被拒的准备,但这天却出奇的顺利,老人不仅一早就起了床,还出屋到院子里等他们的到来。

坐在院子中,杨钦典开始断断续续讲述自己在重庆的往事,比如他是如何参军,如何在监狱站岗,还有如何参与杀害和掩埋杨虎城、小萝卜头等人。



讲到最后,杨钦典似有些喘不上气,好像只有大口呼吸才能平稳自己的情绪。杨钦典边翻书边讲述,努力回忆着往事,趁此老人停顿的空隙,杨瀚突然表白了身份,说道:“我是杨虎城的孙子,我来看你,希望通过你见证那段历史。”

杨瀚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老人当时的反应,后来他的文章中回忆道:“他见到我后,笑了笑又哭了。”

当得知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杨虎城的后代,杨钦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恐惧、愧疚的心情完全展现在脸上,他重复着说着一句话:“你是杨虎城的孙子?”



突然,杨钦典咧着嘴笑了,似不好意思地嗫嚅着说了一句:“我只是个当兵的……”

停顿了半晌,老人从怀中掏出烟,思绪又转到回忆中去,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似乎感觉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无法表述明白,杨钦典不再说下去,把身子侧了过去,弯曲了腰,然后用手掌揉了揉鼻子,抹了抹眼睛,他已经哭了。

杨瀚急忙安慰老人说:“没有关系,我只是来看看您,都是历史的问题,不是个人的事,祝您身体好活到110岁。”

杨钦典也被杨瀚感动到了,红着眼眶说:“你跑这么远来看我,实在不宜,你来见见我,太好了……”最后,杨钦典还邀请杨瀚下次再来。



后来杨瀚说:“我当时的感受就是觉得他很可怜,他是蒋介石封建政治下的一个执行者,同时也是受害者。因参与了那段历史,他一生都未能安宁。”因为杨瀚了解到,由于当年之事,杨钦典曾坐过20年的牢,直到在父亲杨拯民的帮助下才得以平反。

对于祖父杨虎城被害之事,杨瀚从来没有怪过杨钦典,祝愿其长命百岁也是肺腑之言,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采访后的第二年,老人就因脑出血离开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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