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里生活了将近25年,常常在停水的时候,想起故乡那口咕咚作响的老井。井台边的青苔,井绳上磨出的绒毛,还有铁皮桶磕在井沿上的脆响,都在一时间涌上心头。

老井是故乡的源泉,据村里的老一辈讲,这口老井有100多年的历史,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故乡人。老一辈说,大炼钢铁的时代,邻村办了一个钢厂,所需的水源都是从这口老井里挑过去的。

也有老人说,井边的那棵老槐树,也有100来岁,当时别人要砍掉,当炼钢的木柴,咱们全村人都拿起扁担护着,说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任何人都不能破坏。

井壁的砖缝里,长了一些青绿的苔藓,夏天摸上去,竟然有些冰凉的感觉。而一旦进入冬天,井水温热,远远望去,井口还冒着白气。

每天清晨,老井边就像赶集一样热闹。各家各户都来挑水,扁担“吱呀、吱呀……”的声音,混着木桶的磕碰声,以及人们的交谈声,拉开乡村一日的序幕。



水桶一闪一闪,里面的井水一漾一漾,细微的水花甩了一路。顺着水迹,就能知道是谁家刚刚挑过水呢。隔壁的婶子总爱把刚打上来的井水舀一瓢,让孩子喝个痛快,她说,喝过井水的孩子,骨头硬。

井水清凉,夏天,我们这群孩子最喜欢拿着葫芦瓢往井边跑,你一瓢,我一瓢,大家抢着刚从井里舀上来的井水,甘甜又解渴。喝饱后往家里跑,都能感觉到井水在胃里晃荡的声音。

冬天的老井,像一口热锅,井口还飘散着一团白雾,打上来的水不但不冰手,相反还有些温热。村里的妇女最喜欢把衣裳拿到井边洗,母亲也不例外。

大木盆在井边一字排开,无需她们动手,我们这群围观的小家伙早就行动起来,你打一桶,我打一桶,把干活当成玩乐。母亲蹲在盆边搓衣服,我也蹲在旁边,拿树枝戳地上的洗衣粉泡泡。



如果说井水是源泉的话,那井边则是村人的饭场。农活不太繁忙的时节,男人们最喜欢端着大海碗,来到井边吃饭,不必担心坐的问题,他们清一色地蹲着吃。

他们一边吃,一边高声谈论,或者是报纸上的新闻,或者是邻村的传闻,甚至是一些荤段子……说到开心处,就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惊飞了一旁偷吃的鸟儿。

最是怀念黄昏时的老井。忙了一天的农人,此刻也都浅浅地悠闲起来,步子不再匆忙,主妇们慢悠悠地提着菜篮,拿着盆子,来到井边,一边摘菜,一边清洗,一边闲聊着她们的共同话题。

孩子们早就做完了作业,此刻也都围在井边,往那棵老槐树上爬。他们拉着,扯着,有的爬到几米高的枝丫上,嬉笑一片。大人不会制止,也无需担心,那个年代的孩子,都是这样放养的。



如今,听说是为了安全,井口盖上水泥板,以前的打水,变成了现在的压水。那棵老槐树,几年前被雷电劈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发过新枝,后来,枯木被村人拖回去当柴烧了。

现在的乡村,早已通了自来水,那口老井依旧散发着活力,村人的“吃水”依旧是这井水,老人们说,井水清甜,自来水老感觉有一股怪味儿。尤其是泡茶的时候,区别最为明显。

至于其它的洗、用,还是自来水方便,拧开家里的水龙头,马上就出水。碰到停水的日子,全村人又拿着各家的水桶、菜篮、盆子,聚集于老井边,一边忙碌一边闲聊,那情形像极了几十年前。

井绳早已不知去处,当年那个打水的小铁桶,也早已不见踪影。有时半夜梦醒,耳朵里尽是水桶磕碰井沿的脆响,还有母亲喊父亲去老井挑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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