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推动商业航天、低空经济等新兴产业安全健康发展”。这是“低空经济”继2024年首次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后，再一次写入。眼下，这个被寄予厚望的产业发展到了哪一步了？低空出行距离百姓还有多远？我们的调查从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示范区展开。
中午时分，在位于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示范区里的东融低空飞行保障基地，机长孙守明正和机务杨工一起，进行航前检查。去年10月，他们作为新质生产力的代表，被江苏吴江从深圳引入到示范区，并开通了从吴江到虹桥机场内场航线，一举成为华东地区首条繁忙运输机场联程接驳航线。
公司负责人陈其彬告诉记者，从落地吴江到现在，他们已经飞行了300多架次，绝大多数都是企业客户，“不过，今天却是例外”。再过一会，这架空客135型直升机，将从这里飞往上海虹桥机场。与以往不同，今天搭乘这架飞机的是吴江的一位个人消费者。
唐晨，吴江当地的一名体育老师，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一位网络博主。为了体验低空出行，小唐和助手支付了4900元的包机费用。如果是5名散客满员乘机，则每人只需支付980元。尽管这个价格足以令普通消费者望而却步，但这已经是企业得到政府补贴后给出的优惠价。
下午4点，一切准备就绪后，飞机准时升空。机舱里，抑制不住兴奋的唐晨，一路上几乎就没有放下过拍摄的手机，他说他要把这一切都拍下来发在他的作品里，让他的学生和粉丝们都能感受到飞行的魅力，为此他已经给作品想好了名字，叫“冲上云霄”。
不过，低空经济要想“冲上云霄”，却并非易事。
以小唐体验的这样一次飞行为例，成本在一万元左右。这其中，油料只占很小一部分成本，航空器每年数百万的折旧费、以及航材耗件，才是飞行成本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目前，行业内已有共识，低空飞行单靠直升机永远不可能实现盈利。于是，大家都将希望寄托在了eVOLT的身上。
在距离吴江基地几十公里外的昆山锦溪白莲湖郊野体育休闲公园里，上海峰飞一款身披消防涂装的大型无人机腾空而起。去年年底，公司拿到了V2000CG无人驾驶航空器系统的生产许可证，这也是全球首张2吨级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的生产许可证。如今，他们的eVOLT正在抓紧进行试验，目标是在今年拿下载物型号产品的运营合格证，为此，他们已经准备了很久。但要从运货到载人，虽然航空器的工作原理相同，但一个是无人驾驶，一个是有人驾驶，技术标准的严苛程度相差甚远。
空域开放，是阻碍低空飞行的另一个因素。目前，虽然国内空域改革已经逐步展开，但申请飞行计划的周期，仍需要提前一天；起飞前还需至少提前一小时进行二次确认。不过就在上个月，民用航空法修订草案已经提请全国人大常委会进行审议，明确划分空域应当兼顾低空经济发展需要。
对此，中国航空学会理事任和表示，目前国家已经设置了包括长三角地区苏州、杭州等在内的6个试点城市，把600米以下的空域的管辖权下放给地方，为的就是让地方去探索如何管好自己的空域，“以往在国外，飞行员和乘客都已经坐进驾驶舱了才开始报备，两三分钟就能起飞，我相信咱们也会做到”。
对于低空经济来说，“打开”天空还只是“冲上云霄”的必要条件之一。从技术标准到起降点建设、甚至气象通信导航系统等等方面，低空飞行在国内仍是一片“待开垦的处女地”。例如，采访中，机长孙守明坦言，目前他们从A点飞到B点，只能获得起飞点和落地点的天气情况，“中间航路上的天气比较难把握”。
此外，记者在乘机过程中也发现，手机信号也经常时断时续。对于靠高频无线电联络的直升机来说，影响的还只是乘客体验，但对于完全靠5G信号来导航操作的eVOLT来说，信号源几乎就是飞行器的“生命线”。对此，企业表示有一些标准已经发了，有些标准还在征求意见，整体都是在向好推进过程中，“未来5G的覆盖高度，不仅仅是100多米，可能是到300米、500米，甚至更高”。
但通信标准如何制定，基础谁来投入？单靠某家企业显然力不从心。为此，去年12月，上海机场集团等6家上海国企组团入局、注册资本9亿元人民币的上海低空经济产业发展有限公司注册成立，出资企业覆盖机场运行、基础设施建设、信息通讯等低空产业多个环节，进一步加码低空经济赛道。 针对300米以上通讯能力、航天器动力、载重量、续航等细节方面的问题，争取全力破解。
尽管载人eVOLT仍有许多阻碍亟待突破，最乐观的预估也要等到3年之后才能看见雏形，但面对经测算后高达万亿产值的产业空间，各方热情已经被点燃，除了专注于低空经济领域的企业外，车企也在频频布局低空经济。不少地方政府更是不断出台相关政策，期待能从中分得一块蛋糕。
周六中午，陈其彬和他的机组又准备出发了。此前，作为首批低空经济试点六座城市之一，苏州下属的常熟市购买了他们150个航时。这次他们将作为“奖品”，搭乘当地村跑活动的冠亚军选手坐上飞机，空中看常熟。
常熟经济体量去年刚刚跨越了3000亿元，在苏州境内排名第四。纺织、钢材等行业一直是当地的经济支柱。原本他们对于低空经济似乎并没有昆山、吴江等“邻居”们来得热情，但随着新领导的到来以及苏州通航机场2026年建成的消息官宣，他们的热情似乎一下被点燃了起来，除了日常起降建设，还计划效仿吴江专门打造一个直升机保障基地。当地发改委表示，他们的计划是到2030年实现“投入产出基本持平”。直升机飞行成本不低，基地建设更是动辄上千万的资金。但在常熟当地看来，这一切都是为“未来”埋单，毕竟低空经济能带动产业链上下游企业的发展，这对于急于寻找发展新动能的地方政府来说，诱惑巨大。
不过打造低空产业生态，常熟的对手早已经不止自己的“邻居”们。正当他们努力拓展低空场景时，一支由某长三角中心城市市级领导带队的考察团悄然抵达昆山。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希望招引峰飞前往当地布局。尽管没有准确的数字，但传闻招引一家eVOLT头部企业的费用已经从上亿元涨至十亿元。
去年我国低空经济相关企业注册量同比增加14.3%，达到1.05万家，企业存量达到7.6万家。根据相关机构预测，2025年我国低空经济整体市场规模将达到8591.7亿元。对此，任和表示“未来天空千米之下潜力无限，但如何避免走上新能源汽车的老路，考验着各方智慧”。
看看新闻记者: 秦扬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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