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功成正果的背后

《西游记》中唐僧师徒取经成功以后，都成就了正果。按照如来的说法，他们是因功成正果，而不是行善成正果。

除了取经弘扬佛法算是最大的功果，就是他们在路上降妖除魔，一路宣扬佛法，算是成就了功果。孙悟空每打死一个妖怪，就算立了一次功，会有神灵专门给他记在功劳簿上。八戒打死一次妖怪，也会立一次功，也有神灵给他记功。只是沙僧和白龙马打死的妖怪并不多，记得功劳也不会很多。唐僧闯过劫难，就会被记一次功，最终达到九九八十一难，算是得了八十一次功劳。虽然他们取经没有花多少钱，只是奉上了紫金钵盂，进行了不等价交换，但他们一路宣扬佛法，没有要任何辛苦费和广告费，算是给佛国搞了一次普遍的佛法宣扬，也算做了多次广告。他们受过的苦难不是佛国的佛和菩萨能够体会的，但是他们受过的苦难不是来自于佛国，就是来自于天庭，好像被提前设计好的。除了一些野妖怪，没有后台被打死，就是天庭一些下凡的神仙或者神仙的坐骑，还有佛国下凡的佛陀或菩萨的坐骑。这些妖怪为害人间，吃人无数，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要被悟空打死的时候，天庭的神仙或佛国的佛、菩萨会及时现身，收走为非作歹的妖魔，算是悟空得了一次功劳。就像某些杀毒软件公司，既制造病毒又制造杀毒软件，只是给人们带来一定的麻烦，最终迫使人们购买杀毒软件一样。制造取经路上磨难的原来是神仙和佛，属于野生妖怪的并不多，而且野生妖怪危害性并不大，不论是白骨精还是杏仙以及成精的松柏，还有野生的大蟒蛇，都被他们打死了，却没有神仙或佛来及时救助。黑熊怪算是一个例外，但和观音院的长老有关系，得到了观音的及时救助。

一部《西游记》体现了人情世故，也体现了仙界与人间的秩序。不管是天上的仙界还是佛国，都有一定的统治秩序，仿照的是人间的统治秩序。仙界神仙品级和佛国品级仿照的是人间官场的品级，而且神仙和佛以及菩萨各管各的一部分事，并不会越权。虽然他们会明争暗斗，有一些功利之心，但他们分管各自的事务，还算比较严格。就相当于人间官场的官员，各管各的一部分事，不能存在越权行为。妖精可以修炼成神仙，就好像人间的书生可以考中之后做官一样。若没有修炼成神仙，妖精始终是妖精，而修炼成神仙的标志是位列仙班。即便没有位列仙班，做一个地方上的神仙，就叫做太乙散仙，也算是神仙。没有被天界承认，即便妖精法力再大，也不算神仙，很有可能被神仙降服。神仙降妖除魔，就算是获得功果，这种功果是给老百姓带来福利，不让妖精危害人间。事实上，《西游记》中的妖精大多都是仙界和佛国放出来的，危害人间久矣，被取经团队降服以后，算是取经团队的功果。如果取经团队没有降妖除魔，就没有功果。

行善积德是小乘佛教的说法，死后可以成佛，或者说来世可以成佛，思想并不开放。如来传的是大乘佛教的佛法，说的是行善积德不一定成佛，但降妖除魔，传播佛法，就算是有巨大的功果，可以成佛。这种功利主义的思想符合了儒家的思想。儒家有圣人三境界，说的是立功、立德、立言。立功放在第一位，可以获得权力系统的认可，甚至可以获得官职。隋唐以前没有科举制度，民间的知识精英会到权贵门下做食客，为权贵出谋划策，立功之后就可以接受封赏，成为事实上的权贵。立功成了进身之阶，和佛教里面的立功是一个道理，或者说，取经团队立功成就功果是人间的凡人立功成为权贵的翻版，而并非毫无关系。凡人立功成为权贵算是知识精英进入权贵阶层的一种途径，历来被提倡。即便有了科举考试制度，权贵内部的立功与封赏仍然存在，而且立功成了人们追求的目标，尤其是权贵喜欢立功。很多开国大臣立下功劳，世世代代可以享受这种功劳，可以实现爵位的世袭，也可以实现俸禄的世袭。但佛法似乎“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应该和人间的立功规律保持一致，不应该有赤裸裸的功利之心。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佛教本身有了功利之心，而且要求佛教徒降妖除魔，算是得了功果。即便佛教徒只是广泛宣扬佛法，也算是普度众生，得了功果。如果从世俗的观点来看，不管是佛教徒降妖除魔，还是佛教徒宣扬佛法，都有利于佛教的发展，等于给佛教发展做了广泛的宣传，容易吸收很多人进入佛教内部，成为佛教徒，也就扩大了佛教的影响。这种立功精神和俗世的立功精神是一致的，会获得整个体系的认可。佛教徒降妖除魔或宣扬佛法容易获得佛教内部人士的认可，尤其获得佛教内部品级比较高的人认可，就可以获得功果，可以成就罗汉或菩萨，甚至可以直接晋升佛的品级。这种功利之心不应该在佛教普遍存在，但偏偏存在，只能说明佛教内部的思想体系有很大的混乱。倘若佛教思想体系没有混乱，以立功来成就功果，会鼓励很多佛教徒降妖除魔或宣传佛法，那么佛教就一定是世俗化的宗教，而其中对于功果的论断带有赤裸裸的功利属性，并不像佛宣扬的那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不像禅宗宣扬的那样，“直指人心，见性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