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西游记——如来的奋斗三部曲
第一部分从“丈六金身”到“西方佛老”
作者：宁新疆
第六回 丈六金身
小说第七回写到孙悟空大闹天宫时，“当时众神把大圣攒在一处，却不能近身，乱嚷乱斗，早惊动玉帝。遂传旨着游弈灵官同翊圣真君上西方请佛老降伏。”
孙悟空大闹天宫时，如来已经是西方佛老了。如来是如何成为西方佛老的?书中没有明说。关于自己早年的奋斗史，已经贵为西方佛祖、治世之尊的如来，在小说第七十七回有过如下深情的回忆：
“……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把人一口吸之。我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早被他也把我吸下肚去。我欲从他便门而出，恐污真身，是我剖开他脊背，跨上灵山。欲伤他命，当被诸佛劝解：伤孔雀如伤我母。故此留他。在灵山会上，封他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像很多功成名就的人回忆自己早年的奋斗史一样，如来的这段话语焉不详，留下了很多细节空间让仰慕者自己去想象、填补。因为在仰慕者的想象中，成功者的身躯会变得更加伟岸。
现在我们不去想象，我们来细读这段文字，就会发现疑点重重：
首先，如来如果真想杀了孔雀，在孔雀肚子里时杀了就行了，又方便又安全保险，为什么要“剖开他脊背，跨上灵山”后，又“欲伤他命，当被诸佛劝解”？
其次，诸佛为什么劝他不要伤害孔雀的性命？是因为诸佛都慈悲为怀、绝不杀生？取经队伍一路上杀的生灵数不胜数，孙悟空在狮驼洞里“一路棍，把那万数小妖，尽情剿绝”（第七十七回），也没见一个佛高叫“棍下留妖”。
第三，为什么封孔雀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是因为他把如来吸下肚去有功吗？
要搞清这些疑点，只能回到这件事发生的背景上去寻找答案。
老君是开天辟地之祖，玉皇大帝是三界之主，天廷已经建立，道派一统天下。在道派的天廷眼里，佛派是与他们争夺凡人香火供奉的异己分子，是妖怪，派孔雀去把他们吃了就是在荡平妖孳。
对佛派来说，如果杀了孔雀，会导致他们与天廷的冲突进一步升级。如来在孔雀肚子里时不杀孔雀，是不敢进一步激化双方的矛盾，或在佛派内部担上蓄意挑起事端的罪名，如来不愿授人以柄；如来跨上灵山后又做出欲杀孔雀的样子，是在试探诸佛的态度；诸佛认为“伤孔雀如伤我母”，意思是杀了孔雀会引发与天廷更大规模的冲突，导致“如伤我母”似的悲惨结局。
于是如来与诸佛一致同意封孔雀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意思是自己愿意接受招安，归顺天廷，接受天廷的领导。
天廷同意了，派出东来佛祖弥勒佛为治世之尊，管理佛派（第六十六回）；在灵山设立了办事处玉真观，金顶大仙为办事处主任（第八回）。若干年后，同样的事再次上演：天廷第一次征讨花果山失败，孙悟空接受招安，成了玉帝御封的齐天大圣。
早期佛派与天廷的冲突在不同亲历者的口中是不一样的。小说第六回老君向观音菩萨介绍他的法宝时说“……当年过函关，化胡为佛，甚是亏他……”。胡是我国古代对北方和西方少数民族的泛称，化胡为佛就是“招安了胡”，把“胡”变成了天廷领导下的佛派。老君参与了当年天廷征讨早期佛派的行动，并认为自己的金刚琢在迫使佛派投降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老君和如来的回忆都在强调自己的丰功伟绩，自己是胜利的一方。而若干年后如来的回忆之所以语焉不详，是因为他希望你这样理解他的回忆：他们是胜利的一方，俘获了对方的大将孔雀。出于对世间万物无限的爱和悲悯，他们不但没杀孔雀，还封他做了“佛母”。而之所以能俘获孔雀完全是因为如来练就了“丈六金身”。
丈六金身是什么？
小说第二十九回唐僧向宝相国国王介绍沙僧时说他“生得身长丈二”，沙僧曾给玉帝做过“卷帘大将”，有仪仗兵的性质，这样看来丈二的身高在天廷应该算高大了。如来身高丈六，可以算是巨人了。但这身高在西游世界中并不算十分突出：小说第二回写到混世魔王“身高三丈”；第七十四回狮驼岭的小钻风说“二大王身高三丈”。可见如来的丈六金身“丈六”不是关键，“金身”才是要害。
虽然小说中没有关于如来“金身”的任何正面描写，但我们可以通过和孙悟空身体的比较来了解“金身”的确切含义。
如来的“金身”曾在孔雀的肚子里待过，出来后完好无损，在西游世界中拥有同样经历的只有孙悟空的身体。第五十九回孙悟空曾把他在铁扇公主肚子里闹腾的“英雄事迹”说给唐僧、猪八戒和沙和尚听，猪八戒是知道孙悟空的身体有此“功能”的。但第七十五回猪八戒看见狮驼岭的老魔吞了孙悟空，还是埋怨道：“这个弼马温，不识进退！那怪来吃你，你如何不走，反去迎他！这一口吞在肚中，今日还是个和尚，明日就是个大恭也！”说明这么能抗“腐蚀性”的身体是十分罕见的，猪八戒听说后并不相信，以至于亲眼见到时还是难以置信。那么孙悟空的身体是什么身体呢？
小说第七回写到孙悟空被天廷俘获后受到的待遇是：
话表齐天大圣被众天兵押去斩妖台下，绑在降妖柱上，刀砍斧剁，枪刺剑刳，莫想伤及其身。南斗星奋令火部众神，放火煨烧，亦不能烧着。又着雷部众神，以雷屑钉打，越发不能伤损一毫……
那老君到兜率宫，将大圣解去绳索，放了穿琵琶骨之器，推入八卦炉中，命看炉的道人，架火的童子，将火煽起煅炼……
真个光阴迅速，不觉七七四十九日，老君的火候俱全。忽一日，开炉取丹。那大圣双手侮着眼，正自搓揉流涕，只听得炉头声响。猛睁眼看见光明，他就忍不住，将身一纵，跳出丹炉，忽喇的一声，蹬倒八卦炉，往外就走。慌得那架火、看炉与丁甲一班人来扯，被他一个个都放倒，好似癫痫的白额虎，风狂的独角龙。老君赶上抓一把，被他一捽，捽了个倒栽葱，脱身走了。即去耳中掣出如意棒，迎风幌一幌，碗来粗细，依然拿在手中，不分好歹，却又大乱天宫，打得那九曜星闭门闭户，四天王无影无形。好猴精！
孙悟空的身体刀砍、斧剁、枪刺、剑刳、火烧、雷打、炉锻，“莫想伤及其身”。小说第五十二回老君夸自己的金刚琢是“凭你甚么兵器、水火，俱莫能近他”，这和孙悟空的身体是不是很像？孙悟空的身体是金钢不坏之躯。
小说第五十五回琵琶洞的蝎子精“使出个倒马毒桩，不觉的把大圣头皮上扎了一下”，结果孙悟空“忍耐不得，负痛败阵而走”。观音菩萨来指点孙悟空去搬救兵时说“这妖精……把如来左手中拇指上扎了一下，如来也疼难禁……。”孙悟空是金刚不坏之躯，蝎子精的毒本应伤不着他，结果蝎子精的毒不仅让孙悟空“负痛”，让如来“也疼难禁”，这是在说如来跟孙悟空一样，他的“金身”也是金刚不坏之躯。（为什么蝎子精的毒会伤到金刚不坏之躯，详见后文分析）
如来说自己的丈六金身是在雪山顶上修炼成的，他凭借这一神通俘获了孔雀，在早期佛派与天廷的冲突中立下大功。那么孙悟空的金刚不坏之躯是哪来的呢？请看下回《秘密制造石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