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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青春》杂志社

先锋性变法和新实验新作

——王啸峰小说集《通古斯记忆》的讨论及其他

·主持人 & 参加者·

主持人

房伟,苏州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参加者

苏州大学学生:李慧文、王至、丁嘉伟、李怡雯、董宜兵

房 伟:王啸峰祖籍江苏苏州,毕业于苏州大学文学院。早期,王啸峰以富有江南气息的散文创作为主,出版作品有散文集《苏州烟雨》《吴门梦忆》《不忆苏州》等,后创作中短篇小说,发表作品有小说集《隐秘花园》《浮生流年》《虎嗅》等。近年来, 王啸峰在小说创作中的实验引起广泛讨论, 特别是“先锋性”的新变法。他的创作聚焦城市中小人物的“生活时刻”,带着江南的灵动气韵,在写实与虚构中游走,探寻城市生活的真相。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通古斯记忆》,正是王啸峰近些年来小说变法成果的一次汇集。首先我们来谈一谈王啸峰以苏州为书写对象展开的先锋性新变法,新在何处。


《通古斯记忆》

王啸峰 著

作家出版社

李慧文:《通古斯记忆》让我想到了1908 年发生的“通古斯大爆炸”,《通古斯记忆》犹如大爆炸里的物质颗粒,悬浮感带来的是记忆的模糊,形成多层回声“通道”。王啸峰的叙事可以分为三层:虚构的表层、表征的里层以及写实的底层。先锋则是打通三层的技法,也是在传统小说文本内部实行的一次新变法。王啸峰惯用第一人称的叙述, “我”是城市中的一员,也是群体的化身。表层的虚构多从“我”的视角打开“通道”:短篇《通古斯记忆》中“我”在车祸之后, 脑海中分裂出了多条世界通道;《隐秘花园》中“我”经由梦进入过去的花园;《鼠的迷惑》中“我”则化为一只小鼠,在城市地道中为了生存穿行着;《井底之蓝》中“我”追随蓝衣人进入井中,窥探苏州的历史。王啸峰通过虚构营造出废弃花园、地道、古井这些表象,所要表征的正是逐渐被遗忘的城市文化,或者处于边缘的普通百姓,这才是王啸峰小说的底色。先锋于他是一把利刃,雕刻出城市生活的细节,以及苏州城的历史踪迹。历史的幽灵进入现实生活中化为种种怪象, “我”是重启这一历史真相的探寻者,在现实的遗迹中,一点点寻得苏州这座城市的精神内核。这也是王啸峰的先锋的不同之处, 他的先锋是一种文化的先锋。王啸峰的先锋搭建的是虚构和现实的通道,是具有寓言性、现实意义和文化属性的苏州先锋。

李怡雯:我认为王啸峰的苏州先锋变法在于,他刻意消抹了苏州予人的惯有印象。既往书写苏州故事,作者几乎都会将部分重心放在吴侬软语、江南烟雨上,以情境的柔和、潮湿来衬托一种朦胧惆怅的气氛。王啸峰则将“潮湿”导向了阴凉鬼魅,在叙事中插入光怪陆离、鬼魅疑影的元素。汪政将王啸峰小说的美学特色形容为“阴翳”,非常贴切。在阅读《通古斯记忆》时,苏州这一地理背景无法让读者产生安逸舒适的感觉,或是体味到“雨打芭蕉”的情致。相反,跳跃的叙事使人置身于不安的情绪环境。如果说苏童的《妻妾成群》让读者远观那口杀人的枯井, 那么,《通古斯记忆》则直接让读者置身于井底,仰头看井口处市民人来人往, 猜测他们到来的动机与欲往的去处。《通古斯记忆》的“鬼气”源自一种科幻式的“未知”,它不像张爱玲的“流言”那样难以出走,是有迹可循的,使人下意识要在阅读中厘清那些纠葛的叙事线索,在无序中寻找小说的支点。


王 至:我认为王啸峰的“新”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他打破了我们对苏州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固有印象,将叙述视角放在了苏州的隐秘角落,通过叙事的“迷宫” 与历史的穿插,力图构建一个诗性的新苏州, 这是他与其他苏州作家不同的地方;其次, 他并没有无节制地使用“先锋派技法”, 在情节的跳跃和时间的重组中,读者依然能清晰地感知整个故事的逻辑,这是他与很多先锋派作家相比“新”的地方。当然,这种“新” 并不意味着王啸峰的小说创作远高于其他作家,在“新变”的同时作者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比如小说在追求“先锋性”的同时, 牺牲了可读性。

丁嘉伟:我认为王啸峰的苏州先锋变法有两个创新之处:一是淡化苏州的符号属性;二是适度先锋,避免因为文本的过度先锋失去读者。王啸峰的一部分苏州先锋小说仍然受到江南氛围的限制,但也存在完全脱离江南背景的小说。《隐秘花园》里江南风韵十足,昆曲、唱调与园林既是推动小说的线索, 也是苏州风物的呈现。但短篇小说《通古斯记忆》中的苏州风物则仅起点缀作用,小说主要讲述一个有精神问题的少年的青春感受, 这种体验就不限于地域了。至于适度先锋,《通古斯记忆》中仍可寻找到跳跃、割裂的叙事状态,虚构与非虚构交织的写法,以及悬疑叙事带来的神秘感。然而,相比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先锋小说的叙事圈套,王啸峰的创作贴合叙事逻辑,读者在阅读时少有“猜谜” 时刻,小说的结尾也是明确的。王啸峰通过一定程度的通俗化,避免了八十年代先锋小说的过度先锋,这应该是王啸峰针对八十年代先锋小说衰落症结的主动调整。

董宜兵:首先,王啸峰的先锋“新”在写实与虚构的平衡中,使得小说在厚度中带有轻盈。如《独角兽》中,主人公额头上若隐若现的角,随着主人公的成长而变化,角代表的是勇气,由此主人公内心的幻想和现实相互交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叙事张力。通过这种方式,王啸峰得以探讨现代社会的复杂性,以及个人在现实生活中的挣扎与追寻。另外,在都市化进程中,王啸峰在意“个体”的孤独感和身份认同的危机。如《雨水》《小满》《霜降》《大雪》,这些篇目聚焦于社会中的普通人,以及他们那些琐细的、不如意的人生。王啸峰通过对城市景观的细致描绘和对角色内心思想的剖析,反思整个社会的文化环境。

房 伟:王啸峰早先的江南散文写作笔法, 无疑影响着他的中短篇小说创作,于是在小说语言风格上演化出“诗性化”特点, 那么在《通古斯记忆》中,这种“诗性化” 是如何呈现的?

李怡雯:我认为,王啸峰小说的“诗性化”,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首先,他非常善于以苏州的历史事迹、奇闻逸事编织叙事, 增强小说的文化气息,尽可能地放大文本符号的象征义与隐喻义。如“苏州”这一能指引申出的“烟雨江南”“小桥流水”等文化所指,使得小说独立的叙事自动与江南、苏州这样的词汇连接,产生诗性化的效果。比如,《井底之蓝》写张士诚出苏州城,《隐秘花园》里白袍老人讲述了苏州城的扩张,小说内部种种苏式细节增强了故事的地域性,如园林、苏州城、娄葑等地名。其次,王啸峰在作品中写了很多潮湿、淋漓的意象,这些意象往往与多愁善感的心绪自动连接,制造引人沉浸其中的气氛。中国现当代文坛上其实不乏书写城市阴潮气氛的作品,如施蛰存《梅雨之夕》(1929)、王安忆《雨,沙沙沙》(1980)、苏童《妻妾成群》(1991)。王啸峰的《隐秘花园》中通过流言来散播诡异女鬼故事的写法,在以上作品中多少都有铺陈。这种气氛的渲染,与苏州古城地理气候潮湿、雨季频繁、街巷繁杂低洼的特点有关。


李慧文:谈及这个话题,我想到了汪曾祺曾将诗化小说的特点归为“物我同一,作者的主体意识很强”。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王啸峰。在小说集中,语言的诗意通过物象融于叙事之中,而物象又是“我”的意识化身, “物与我”在语词中得以缝合,经由汪曾祺所言的“字的颜色、形象、声音”得以实现。在《通古斯记忆》收入的短篇中,可以发现这样一种整体的语词风格,即文字的颜色和声音同形象融为一体:《卡瓦萨基》中那辆闷响的血红色摩托车,《独角兽》中那只跳跃的、穿透肉身的白色小羊,《漂白》中那抹不断游荡的金色亮光。王啸峰的诗性是整体的,寄托于形象的语词结构中。具体到文本中,以《卡瓦萨基》为例,物象随着“我” 的心境游移,在小说结尾,“我”在卡瓦萨基的轰鸣中听到了生命的过程,小说写道:“肉体算什么?一挥手,我把曾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扔向灌木丛。”卡瓦萨基这个艳丽的物象是“我”的化身,它的轰鸣亦是“我” 的觉醒,“我”投掷的动作将肉体和意识分离,诗性在哲理的叙事中诞生。

王 至:王啸峰的“诗性”是通过“陌生化” 的江南营造出来的,他在“去城市化”的过程中又重新营造出一个新的江南语境。例如在《隐秘花园》中,他书写的正是一个阴郁、幽暗的“新江南”,现实与想象互相渗透, 勾连出一个诗性的世界。王啸峰笔下传说的真假与虚实是模糊的。隐秘的蓝衣人、花园中唱戏的女子,这些传言与历史相互交错, 形成一幅迷离的景象。另外,王啸峰很擅长使用“谜”来营造小说世界,《米兰和茉莉》《双鱼钥》《井底之蓝》《卡瓦萨基》等小说都设置了层层迷雾,人物不断出现或消失在叙事的支流中,仿佛指涉着城市的隐秘岁月,这也构成了王啸峰小说的诗性。

董宜兵:首先,王啸峰通过描绘自然景观和城市细节,将特定情境与角色内心感受紧密联系,使得地理特性成为情感的反映。例如,《井底之蓝》中的烟雨朦胧不仅是背景, 更传达了角色的孤独与寻觅。其次,节奏与韵律的把握使得语言富有音乐感。他通过短句与长句的变化,增强叙述的节奏感。在紧张情节中使用短句提升紧迫感,而在情感描写中运用长句则营造了流畅的氛围。这种节奏变化引发读者的情感共鸣,提升了阅读的沉浸感。此外,情感的细腻表达在作品中尤为突出。比如,在《雨水》《小满》《霜降》《大雪》这几部作品中,作者深入挖掘了城市老百姓的日常生活,通过描绘他们所经历的复杂社会现状,探讨了城市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人们的精神世界。

丁嘉伟:王啸峰小说中的诗性,在小说中的自然环境,以及人物对话中有所体现。王啸峰的先锋小说多以江南为背景,常见到梅雨绵绵的自然氛围,而梅雨在柳宗元、周邦彦、姜夔等诗词作者笔下多有吟咏。在前人施加的文化符号中,梅雨早已带有诗意氛围。除去文化积累,梅雨也对人物活动产生了限制,而迟钝会给日常生活带来陌生化效果,这种类似形式主义的自然影响也为小说增添了诗味。在人物对话中,王啸峰很少直接使用苏州方言,他对小说人物口语的处理有时也带有书面语色彩。《通古斯记忆》中, 马丽丽要求“我”安静时说“不要吵闹”, 但这种表述并不像是口语表达,反而有了案头语特色,这其中的矛盾反而给这一表达带来了迷离的诗化色彩。


房 伟:同样是先锋写作,双雪涛与王啸峰的区别在哪里?王啸峰的“苏州先锋”写作的辨识度在哪里?

丁嘉伟:相较于以双雪涛为代表的“东北先锋”,“苏州先锋”面临着题材来源与话题地位两方面的挑战。东北的先锋作家专注于父辈叙事,以下岗潮为写作背景,能够以一代人的普遍经历引发读者共鸣,具有现实主义背景的苦难描写也很符合读者的阅读兴趣。与之相对,苏州先锋的题材多在传统之中,如王啸峰使用过的“女鬼”“烧狗屎香”与苏州野史,这些素材与当下的距离太远,对本地读者的吸引力更强。此外,苏州先锋也面临着话题地位的挑战。相较于韩邦庆创作《海上花列传》时欲以吴语争小说正统的野心,吴语小说的后续创作很难匹配如此高度,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苏州文学也相对式微,于是带有阅读难度的“苏州先锋” 的吸引力相较于其他苏州文学体式必然更低。在目前文学关注度本身不高的情况下,在内敛的题材与尴尬的文化地位两重压力交织下, 隶属于苏州文学的“苏州先锋”仍需外界更多的关注。

李慧文:双雪涛和王啸峰虽然是两代人,但是两人都熟稔于先锋的技法,循着历史的视角,在代际之中寻得了一条相似的路线。然而两者看似都是地域性的先锋写作,内核却大有不同。双雪涛的先锋保留了许多朴素的现实主义写法,特别是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的叙事策略,具体分别为:东北—铁西区— 艳粉街,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下岗工人。相对而言,王啸峰的叙事较为暧昧,近于一种江南视觉感受,就如《隐秘的花园》中那梦中才出现的旧时花园,《井底之蓝》中借由蓝衣人追踪而至的苏州往事,都是在迷雾中寻迹历史和塑造心灵,更突出意境的呈现,故事性较弱,是一种隐喻性文本。这种探寻心灵迷踪的写作路径,也造就了王啸峰“苏州先锋”写作的辨识度。另外,在东北和苏州的发展中,两者的文化底色不同,面对的困境不同。东北的难题在于下岗后的生存境遇,而苏州面对的是现代化进程中的心理症候。前者的生存状态更为复杂,后者面对的日常生活更为平淡,没有那么多的波澜,这也奠定了两者不同的叙事风格。

李怡雯:双雪涛的小说如《平原上的摩西》之所以作为“东北先锋”作品得到认可, 一个重要因素是双雪涛巧妙地将纯文学与悬疑、侦探、科幻等流行元素融合,既满足读者的阅读要求,又内蕴写实主义的底色。而王啸峰的策略不同,他擅长用细节来勾勒苏州的变迁、市民生活的更迭,同时为了摆脱苏州的江南水乡印象,使用了陌生化效果, 追求技巧的同时也牺牲了可读性。他最具先锋特色的作品,如超现实叙述的《通古斯记忆》《井底之蓝》,都不是外向的介绍型作品, 而是内向的交流型作品。对苏州越熟悉的人, 越能从变幻莫测的情节中读出作者别出心裁的设置。不熟悉苏州的读者,阅读中遇到的障碍较明显,这或许是江南先锋不如东北先锋流传度高的原因。苏州这个城市丰富的文化内涵,是源源不断的叙事资源,但如何得到读者青睐,双雪涛的策略有参考价值。


董宜兵:首先,地域文化是两者重要的区别。双雪涛描绘的东北人情是外放的,展现在故事情节的表层,读者易产生共鸣。反观王啸峰的先锋写作,虽然同样探讨了自然与人文,但其内化的写作方式使读者产生距离感。其次,叙事方式上,双雪涛结合现实主义与魔幻元素,增强故事吸引力。王啸峰则更注重语言诗性化和情感细描,这在美学上形成独特风格,但可能导致部分读者难以接受。最后,在主题关注方面,双雪涛注重宏大历史问题,以及历史中的人性演变,他在东北历史洪流中捕捉到下岗工人问题,获得广泛认可。相较而言,王啸峰虽然也关注社会问题,但更多从个体出发,关注的是社会境遇下个体内心世界,较为隐晦。

王 至:双雪涛与王啸峰的一个很大的差别在于,双雪涛的“先锋”更多吸收了通俗小说的写作手法,叙事节奏明快,可读性强, 风格大气,王啸峰则带有更多的“文人写作” 特点,书写城市隐秘角落。从市场读者角度来说,双雪涛的受众面是更广的。其次,双雪涛已形成了强烈个性色彩,有着属于个人的文学语言,他笔下的“东北”已形成一个自足世界,他在这个世界中关注着现代性社会中的重要问题,因此受到广泛的关注。与之相比,王啸峰的“苏州先锋”,也在形成个性化表现时空,这几年创作有突破之势。

房 伟:王啸峰的写作,也在不断变化, 比如,他的新小说集《虎嗅》,就有着对于现实主义笔法的吸纳,再次体现了他高超的叙事技巧和精致内敛的美学风格,以及深沉的“苏州先锋”底蕴。他的创作,已在文坛引起广泛关注,但目前研究还不够,特别是他对于中国当下汉语短篇小说的探索与苦心孤诣的创新。在我看来,他是继蒋一谈之后, 中国最会写短篇小说的作家之一。那么,对于他的短篇小说艺术,特别是短篇文体,同学们有何看法?

李慧文:胡适在《论短篇小说》中提及短篇所写是“事实中最精彩的一段或一方面”, 即社会生活的“横截面”。我认为王啸峰的短篇文体便是典型的“横截面”小说,十分精巧,如同缝纫艺术,凭着一针一线编织出苏州社会的横截面,“线”是现实的人生境况,“针”则是活络的、先锋的叙事技巧,“穿针引线”便是王啸峰短篇文体的精髓。《虎嗅》以四季为辑、二十四节气为题眼,截取的正是二十四个生活“横截面”,其中《雨水》《小满》《霜降》《大雪》作为四季代表也收入《通古斯记忆》集子中。以《霜降》为例,小说截取的是“她”的一日生活横截面, “她”一早骑电瓶车去菜市场卖肉,到馄饨店准备肉馅、煮馄饨等,随后照例查看患尿毒症老公赵路的早餐照片,然而却出了意外, 赵路在透析时昏倒,“她”又赶去医院照料。这一日的生活轨迹便是“主线”,然而在“穿针引线”之时,“针”之技法巧妙地又牵出几条过往的“支线”,讲“她”为何开馄饨店, 店员小娟的来历,以及赵路的尿毒症情况, 以“十字交叉”之法织成一个饱满的横截面。另外,“针”之技法还在于,“引针”之时使用的是第三人称的限制性视角,这也是王啸峰该系列的特点,“她”始终没有名字, 如同鲁迅《示众》中那些没有名字的观众,“她”是那些在家庭和工作中奔劳的妻子的缩影。王啸峰借“横截面”写法,用一个个轻巧的短篇,展现了支离破碎的生活群像,更加印证了王啸峰“苏州先锋”的底色仍然是现实主义。

王 至:一个一流的小说家是不会停止变革的脚步的。当王啸峰开始吸收现实主义手法后,他的创作也由此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注定会为他带来更多的读者。王啸峰非常擅长市井故事的书写,他的新作大量展示了城市中情感生活的疏离以及亲情、爱情关系中的隐微。例如在《三方通话》中,离婚的夫妻、远在海外的女儿,理想与现实的纠葛, 种种矛盾穿插在一起,揭示两代人之间的种种隔膜。同样非常精彩的还有《大雪》,回不去的故乡,倔强的少年,也是两代人无法共情的悲剧。我们可以看到,王啸峰的短篇小说创作是不断“生长”的,是会不断呈现不同的样态而臻于成熟的。但有一点不会变, 那就是“先锋”的意识,“苏州”的底蕴。即使运用的是现实主义手法,但小说中的“先锋性”却并未因此丧失。同样,王啸峰的短篇小说也一直以苏州为创作“根据地”,显示出其创作的独特“地域”生命。可以想见, 王啸峰的创作注定会受到更多研究者的广泛关注。

丁嘉伟:王啸峰的短篇小说多关注普通人的生活,内容上以市井生活为主,小说精神上也多见调和的市民心态,少有不能化解的激烈冲突。《立春》中,小说以“要不要回家”切入叙事,对母亲离世、父亲的再婚与受伤的情节都没有做过多渲染,转而关注女主人公应对种种事件的情绪态度。这种情节为辅、心理描写为主的短篇小说有着与五四时期小说类似的特征。然而,对市民生活的关注导致作者对笔下的人物寄予了过多的同情,进而给小说挂上一个“光明的尾巴”。《雨水》中,作者对事业受挫的男主人公寄托了“春天快来了,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的结尾,在《雨水》创作谈中,作家提到了从体制内出走的朋友,或许作者是在结尾处对友人进行勉励,但这种刻意的祝福损伤了小说的丰富性,也降低了这篇小说题材的深度。在王啸峰的短篇小说中,我最喜欢的是《三方通话》,作者将复杂的亲子关系梳理得十分清晰,展现出女儿、父亲与母亲各自的心理状态。小说结尾,父亲提议见面,但最终三人并未明确会见面,而是在视频通话中告别,这种看似并不“圆满”的结局,反而写出了丰富的人生状态。整体来看,王啸峰的短篇小说有着丰富、感人的心理描写,对市民生活寄予了丰富的情感,常常有感人的篇目,从中可见作者深厚的写作功力与对生活的丰富观察。

董宜兵:短篇小说以其精练的语言和高集中度的叙事结构,能快速捕捉到特定情境下的思想。这种形式特别适合描绘现代社会中个体的生存状态和内心挣扎。王啸峰的短篇有意识地在有限的篇幅内深入探讨复杂的人际关系、情感羁绊和社会背景。在王啸峰的作品中,个体总是被置于现代城市生活的背景下,而这一背景恰恰充满了孤独与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比如,他在《虎嗅》中描绘的外卖员与小狗的关系,体现了快节奏都市生活中人与人之间情感的缺失和孤独感的加深。通过这样的故事,王啸峰让读者感受到现代社会对个体情感的压迫,以及个体在这种环境中如何寻找温暖和归属。有意味的是这种现代城市题材的短篇创作渗透着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他将传统文化元素与现代社会特征相结合,在作品中探讨了个人与社会、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张力。这种对文化根源的呼应,不仅使作品有了更深层的文化价值, 也让读者在情感上产生共鸣,从而对个体与社会关系有更深入的反思。

李怡雯:王啸峰的短篇小说集《虎嗅》分为“春夏秋冬”四辑,以二十四节气为纽带, 串联起城市生活中二十四个普通却动人的小故事。对节气更替的敏锐,是栖身城市的普通人对自身“自然性”的最后体察。在这部小说集中,我们可以读出一种“苏州”式的气韵。这是王啸峰以往“苏州先锋”创作探索的成果,它填充着每个故事中人情之外的部分,受限于短篇小说的篇幅,描写凝练独到, 余韵舒缓悠长。进城务工的单亲母亲、在城市中送餐的外卖员、老家亲人病重的普通上班族……城市异化着人的生活方式与生存姿态,王啸峰以二十四节气作为标题,提炼出忙碌沉重的生活中最富有生机、给人力量的部分。除此之外,多篇小说的联结将多个城市书写焦点集成一片网状结构,读者可以很快把握作者情节设置的目的与主体立意,亦有余裕去体味字里行间的苏州气息。王啸峰内化了短篇小说在形式突破上的要求,发挥它在快节奏阅读上的优势,以平和从容的叙事手法与每篇小说末的创作谈构建了一种真诚的交流方式,也构建着自我与社会、城市、千万生活在这个城市的陌生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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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古斯记忆》

王啸峰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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