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新春 ‖何埕源

新春

何埕源

叹新春

岁岁年年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时间是光阴的流剑,星似的坠落,让平庸的世界千丘万壑。

回望客岁,像是一场旖旎奇遇,于不止一次出现过的清丽碧波中,潋滟的水纹,悄然流淌着,激起韶华的涟漪,泛开粼粼波光。

我困囿于这样一个问题——人该何去何从?异日下、皎月里?不是肉体的寄居,而是心灵的栖息。常常怀揣着淡漠的心境,让魂灵飘然游离于尘世之外,再用一种局外人的眼光去睥睨当下、遐想异日。或许在未来回眸,又显得有些许蒙昧愚蠢了。

我曾短见,早春不过晚冬之续集,四季循环往复,秩序井然,司铎之音同样被世人狂热拥趸,向来如此,这又有何值得感慨呢。

但昌黎先生却如是道:“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我不见故里长安绵延,却仍然可窥见遇春之欢愉,仿佛千万年前这种对新生的喜悦就早已浑然天成。

孟阳下草色摇曳出初萌的浅波,越过了一层又一层朦胧烟雨。新春是春雨的新娘,伴着似誓要淅沥地冲刷陈迹,再铺冉冉陈帛,着一笔浓墨重彩。

原来春光也能如此明媚——微寒料峭,却若骄阳。那璀璨金黄的夕阳,让人一抬头,便坠入万物吟唱的阿波罗颂歌之中。

于是尘寰在这样的赞歌中苏醒,披上火红的衣裳,在千家万户中的祥和的梦中,翘首以盼名为团圆的珍稀之象。

浮华之间,四季依旧,时序依旧,春葬深冬,物是人非。新春既至,既是终止,亦为开篇。不必追问,不必迷茫,生命本身依然在继续,像如米苔花,似缭乱星光,它那样平凡而伟岸地、缄默而热烈地绽放,朝夕如此。

初生的芽,依旧如剑出鞘,带着冲破泥土的意气,向着阳光伸展——连春都渴着它。白驹过隙,苍狗浮云,人不应是为桎梏所束缚的,枷锁与牢笼永远困不住寓居与于精神殿堂的灵魂。

而我,也将在遥望的洪流中,继续寻找属于自己的方向。哪怕深知着,我并不无法像那些新生的芽一样,毫无顾虑地向着阳光生长;也无法像那些四季轮回的花草一样,坦然一笑,过眼云烟。

或许,答案并不重要。

——毕竟,我们与年岁始终一生缠绵,一起追寻,一同生长。

迎新春

涌动着、叫嚣着,心间的期盼随着轰鸣的爆竹砰地一生迸炸开来,不知与谁的心弦和音,被颤动、拨弄,协奏一曲人间烟火乐。

那清脆的声响,那震破耳膜的尖锐,恰似凌厉的时光利刃,划破旧岁的封缄,刹那火药味腾着烟雾弥漫,五色的纸屑飞散开来,迫不及待地揭开这层幕布。

新春踩着腊月的尾巴俏皮地跳来,街头巷尾被它的欢心染成斑斓的色彩,再如潮水般淹没在鼎沸声浪中。朱色灯轮高高悬起,似炽热火焰,燃烧着人间对美好最向往最朴素的憧憬。暖眴的光辉照亮了行人,攒动的人头下倾洒着笑意盈盈。红的夺目的春联尚余墨香缭绕,映下吉语祈愿,糊浆是人情味儿制成的,黏稠浓郁,任凛风呼啸,殷切的期许亦无法吹走。

时光的溪流,裹挟着生活琐事与宏图叙事奔腾而去,可在这一刻——亲朋好友相聚的温馨瞬间,永恒的定格了。笑语晏晏,驱散冬日严寒,生命的轨迹需要命运的足迹探寻,就像每一片拼图都拥有着不可或缺的意义。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你看,郊外原野已泛出浅浅绿意,那是春的使者,悄无声息地传递着复苏的讯息。枯黄草丛间,嫩绿新芽倔强探出头颅,似在向寒冬宣告主权。河边垂柳,细长枝条也被春风点染,泛起丝丝绿意,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婀娜舞者,为新春献上优雅开场舞。它们历经寒冬洗礼,却从未放弃对春的渴望,在第一缕春风拂过时,便迫不及待地舒展身姿,拥抱新生。

这阖家团圆的盛大筵席,不离游子归心似箭,不离佳肴热气蒸腾,不离亲情弥散漫盈,这是世上最温暖最真挚的爱意,厚重又令人心底滚烫。

新春之际,万象更新浮生若梦,情暖人间。观夫桃符换旧,椒花献新。东风解冻,蛰虫始振。此乃天地之序,亦为岁时之常也。

新春者,乃岁月之递嬗,亦为情感之绾结。《诗经》有云:“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岁月如流,新春之时,恰似时光长河中一座熠熠生辉的航标,引我们于碌碌尘世中暂歇奔逐之步。于此时,我们方能凝神静气,体悟周遭煦暖,仿若沐于春日之阳;珍视眼前之人,犹如怀拥拱璧,消融一切冰隙。

———这把热忱的火,仍然在永恒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