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华庭
七十年代末的那个盛夏,阳光强劲,物华灿烂。徐思富随着父亲工作的变动,从铁富中学转至合沟中学,就此踏入我们高一(一)班的教室,一段崭新的校园时光,在蝉鸣与期许中拉开帷幕。
彼时的合沟中学,校园里的梧桐树像是岁月的忠实守望者,枝叶肆意舒展,相互交织缠绕,编织出一片翠绿的苍穹。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洒下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影,宛如时光写下的神秘诗篇,为炎炎夏日添了几分清凉与惬意。几排青砖砌就的教室,整齐排列,走廊下红漆罗马柱静静伫立,与洁白的墙壁相映成趣,简约中透着古朴的韵味,无声地见证着一届又一届学子的青春韶华。
新同学的到来,吸引大家的目光。徐思富穿着干净整洁的衣物,面料质地在众人中显得尤为出众,脚上那双洁白的回力运动鞋,更是在身着旧衣、脚蹬布鞋的同学里格外惹眼。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大家的衣物大多破旧。我幼时穿哥哥姐姐穿剩的旧衣,即便后来读初、高中,母亲缝制的新衣,也是皱皱巴巴。
徐思富的父亲担任拖拉机站站长。在当时,拖拉机可是农业生产的“重器”,是农田里当之无愧的“巨无霸”。每至春耕秋种的关键时期,村里的干部和乡亲们都翘首以盼着拖拉机的到来。有了这“铁牛”助力,成百上千亩的土地没几日便能被整治得井井有条。也正因如此,徐思富因其父亲的工作岗位,备受关注。
校园的午饭时间一到,徐思富便拿出小麦煎饼,夹着油汪汪的辣椒炒鸡蛋,或是香喷喷的锅烤小鱼,吃得津津有味。他喝水用的搪瓷茶缸,上面印着拖拉机站的标识,又大又结实,能装下两碗水。而我们多数同学,用的只是普通的碗,有些同学甚至连菜都没有,只能干啃着煎饼。家境贫寒的同学更是饿着肚子,在校园或附近田野间无奈地徘徊。
勤工俭学,在那个年代有着重要的办学导向意义。合沟中学在这方面开风气之先,有两项活动颇具影响力:一是从合沟乡粮管所运送粮食到官湖粮库;二是从滚水坝河床运送黄沙到草桥火车站。主要工具便是学校购置的近二十辆平板车。我们班高二的上下两个学期,几乎每周都会组织一次拉平板车活动,有时运粮食,有时运黄沙。徐思富体格健壮,被安排承担驾辕的重要任务。他力气大,技术娴熟,拉着平板车行进得平稳又顺畅。拉车的单向路程有十多公里,中途需要加餐。他主动关心拉帮车的同学,照顾他们吃饭、喝水,把自己带的菜拿出来,与拉帮的同学一同分享。
每次完成运输任务空车返回时,按照既定安排,是由轮值同学将平板车送回学校。但徐思富心里明白,班里有些同学家离学校较远,结束一天的劳累运输后,若是再负责送平板车回校,往返途中不仅要耗费大量的体力,还会耽搁许多时间。这对于那些同学来说,可能意味着回家后还要摸黑干农活,或者连一顿热乎饭都吃不上,休息顾不上,势必影响第二天的上学。而他自己的家在姚庄村,离合沟中学二里多地,来去方便。于是,每当轮到那些家远的同学送车时,徐思富总会主动代为轮值。
不仅如此,哪辆平板车在运输过程中出了毛病,比如车轮松动、车轴卡顿等,徐思富都会凭借他父亲传给他的技术,领着相关同学一起修理。
久而久之,他成了大家公认的全方位“暖男”,在班里更是被誉为“驾辕之星”。组队规则是一个驾辕搭配两个拉帮的,采用一男一女组合的方式,差不多与班里男女生的人数相契合。有个漂亮女生尤其乐意与徐思富分到一个组,我也常被分到这个组。当时那些在劳动中挥洒汗水的欢快场景,至今仍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只是这位女生与徐思富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故事,大家在劳动中收获了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徐思富善于结交朋友,有着“社交达人”之誉。他性格豪爽,亲和力十足,还会打少林拳,课间休息时,常常和同好切磋交流。遇上同学间发生摩擦,他总是积极出面调解。有一回,四个同学为争一张乒乓球桌吵得不可开交,他赶忙上前拉开,笑着提议“双打”,还说输的请吃冰棍,大家瞬间笑场。
那个时候,学校的学习氛围不算浓厚,功课安排也不紧凑,各式各样的支农、勤工俭学以及课外活动占据了大量时间。多数同学对学习热情不高,不懂得规划未来,也懒得深入思考,能把那几本薄薄的课本认真翻看一下,就算是学生中的优秀分子了。拉平板车运送粮食、黄沙的经历,在两年高中时光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读高二的那年秋天,我们班语文课堂上,学习鲁迅的《故乡》,当学到海边月光下,闰土手握钢叉刺猹的情节时,我不自觉地看向徐思富,他们的形象在我的意念中悄然重合。他们都有着同样蓬勃的神采,那是独属于青春少年的朝气与力量,也正是这份朝气,贯穿了宝贵的青葱岁月。
青春的脚步匆匆。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涌起,徐思富也迈入了新的人生征程。高中毕业后,他凭借自身努力,通过考试成为广电局驻乡记者。他用精彩的文字和生动的图片,深度报道家乡的发展变化,真实地反映时代的进步。他笔下“千亩鱼塘万亩桑”的合沟盛景,成功打响了合沟的特色名片,让更多的人了解到这片土地的独特魅力与无限活力。如今,徐思富虽已退休,却依旧活跃在合沟的土地上,发挥着余热,为合沟镇的老年体育事业、关心下一代工作尽心尽力。
2025.03.03
于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