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锋：缅怀白求恩大夫

编者按：

本文为开国少将萧锋的遗稿，由其女儿萧南溪整理。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抗日战争期间，萧锋在“晋察冀模范抗日根据地”曾率领骑兵团、老三团、老五团参加平型关大捷、百团大战的娘子关战斗、陈庄歼灭战、磁武涉林反顽战等大小三四百次战斗，是聂荣臻元帅手里的一只“铁拳”。他的部队能征善战，是守护根据地南大门的劲旅。
萧南溪查看了父亲萧锋的抗战日记和根据日记撰写的回忆录等资料，发现白求恩大夫曾为萧锋治疗鼻炎，白求恩大夫为战士做手术的那张照片也和她的父亲萧锋有“不解之缘”。
怀着感佩之情，在白求恩大夫诞辰135周年（2025年3月3日）之际，萧南溪整理了萧锋将军遗作《缅怀白求恩大夫》，来缅怀国际共产主义战士白求恩。

1937年9月，聂荣臻司令带着3800个八路军指战员，用“小米加步枪”打了平型关战役，歼灭了日本板垣旅团近千人，迟滞了他们对华北的侵略，在河北阜平县建立了晋察冀模范抗日根据地，在抗日的后方，用毛主席的“游击战术”打击日伪军。

到了1939年3月，八路军已发展壮大到38万人，38个大队（小团）。为了更加有力地打击敌人，毛主席和朱老总指示，建立“铁的兵团”，聂司令命令四分区的7、8、9三个大队组建四分区五团，共计近5000人，三个步枪营，十二个步兵营，四个机炮连，五个直属连。陈祖林是团长，我是政委（由于蒋介石不给编制，其实相当于旅的架构），成立后，打了一些小战。护卫着聂荣臻司令部的安全，护卫着根据地的南大门。

1939年6月6日，正是收割麦子的时候，日寇仗着武器精良，重机枪，还有2.5吨的小坦克，共计五六百人押着几百民夫来到滹沱河南岸的朱豪、霍宾台、温塘、东回舍抢麦子。十八里滩——这里是我们华北的粮仓，我五团奉上级指示渡过滹沱河占领历山，反击日寇扫荡，武装保卫麦收。当时，我正在部队部署战斗，部队的新兵很多（是）初次和日寇较量，由于枪弹少，战士有畏难情绪，伤亡比较大。我们带着部队部署战斗，亲自率领部队和日寇反复厮杀，就在这时，唐延杰参谋长打来电话通知说，白求恩大夫要到五团进行战场抢救工作。

大家早就听说：“一个外国大鼻子，为了国际反法西斯斗争，来到晋察冀根据地为大家做手术，他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战士们士气大增，没有顾虑了，一鼓作气把鬼子打退到闫常峪、孟耳庄。

正在这时，白求恩大夫就在后勤部叶青山、江一真同志陪同下来到了霍兵台。他不顾敌机轰炸，在霍宾台一座破庙的几棵树旁架起三个简陋帐篷，迅速为（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员做起了手术，来一个检查一个做一个手术。敌机在不停地扫射、投弹，虽然情况是那样的危险，可是白大夫却将自己置之度外，镇静地为伤员继续做手术。

看到这一切，部队战士越打越勇，一直把鬼子打到南望楼，二营才停止追击。可见白大夫在战士们的心目中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

▲白求恩（1939年吴印咸摄）

战斗一胜利，就听说白大夫为二营五连贺柯斌班长的腿部取出三颗子弹，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我们晋察冀画报社的吴应咸，为此拍照留下了难忘的瞬间。

▲1939年，吴应咸拍摄的白求恩做手术照片

当我对他谈到战士们说起他时的激动心情时，他（白求恩）却莞尔一笑摇摇头。五团指挥部搬回霍宾台已是下午6点钟，江一真同志拆了帐篷，同白求恩大夫和我们一道来到朱豪吃晚饭。那时，由于日本鬼子“扫荡”，部队和老百姓生活极度困难，为白大夫搞几个菜很困难。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只鸡，亲自操刀，炒了个“辣子鸡”，还炖个鸡汤，吃上了“白面馒头”，白大夫说比加拿大做的面包还好吃。

饭间，我趁白大夫高兴，对白大夫说：“我的鼻子很难受，老打呼噜……”白大夫一看就明白，痛快地说：“你有时间就到阜平的金陵洞和平医院。”8月2日，我来到此院，工作人员把我安排在东西向一排房子里。不一会儿，白大夫就走进来了。他首先很客气地对我说：“因为缺少麻药，手术时请一定要坚持一下，我尽量做快做好一些。”手术开始，白大夫就十分认真、仔细，动作又快又准确，时间不长就做好了。当时，我看到手术刀，就像一个铁丝搓成的尖刀，在盐水里沾一沾，往我鼻子里做手术，血和脓流了一身，把我疼得要命，但我一声不吭。手术完毕，为了不影响休息，他不跟我说话，只跟护士交代了几句，再向我微笑着竖起大拇指说声“好样的”，就点了点头出去了。

上午，白大夫又亲自为我换药，他还是那样认真、仔细，把旧药拿下来，观察了很长时间，检查恢复情况。他的严肃态度使我十分感动，望着他不知该说什么！临走时，他回过头望着我，眼睛里充满着爱惜、安慰、抱歉的目光，好像是说：“真对不起，那天的手术没有麻药，让你受苦了！”

过了几天，即14日下午，白大夫又来为我做了最后一次检查，并亲切地对我说：“老萧呀！我们和平医院缺少麻药，实在没办法。现在要打仗了，你因流血过多，回部队要注意多休息。你的手术仅一次是不行的，还得要做，眼下得坚持一段时间，请忍耐一下吧！等革命胜利了，回到北平、上海或者到石门（石家庄）再做，就会好的。”尔后，他风趣地对我说：“对！你是我的一个很好的病人！”我握着白大夫的手，感动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最后只说了个“谢谢”！

我同白大夫最后一次见面是1939年10月31日。那时，我团协助特务团攻击温塘。白求恩大夫来到五团（当时住鹿台）后，他抓紧战斗的间隙，把五团四五十名军医、卫生员集合起来，详细讲述战场抢救知识和伤员的治疗护理，以及如何防止破伤风症。还讲到他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战斗中抢救伤员的情形，又给大家讲了许多有趣的故事，引起大家一阵阵欢笑。可是，谁知这一次竟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我回忆起这些往事，就像一幕幕电影浮现在眼前。

1939年11月7日，（日军）驻内蒙古第二混成旅团长的阿布归秀中将，他即将回国去，为天皇服务，得知天皇的侄子在涞源县附近被游击队击毙，为了报仇，调重兵到“黄土岭”找我八路军主力“拼命”。白求恩大夫受命到河北唐县的一个村，白天、黑夜为抢救八路军伤病员做手术，当时，其中有一个伤员是“砍头疮”。白大夫由于太累了，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拉破，得了破伤风，发烧40度，还在为伤员做手术，没有血，他还抽了自己400cc血……就是一支“破伤风”针，就能救他的命呀！没有，一支也找不到……白大夫太累太累了，永远倒在了唐县这个小山村里。1939年11月12日，他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

为此，1939年12月21日，毛主席怀着深情写了光辉著作《纪念白求恩》。

白求恩同志是加拿大共产党员，五十多岁了，为了参加国际反法西斯斗争，受加拿大共产党和美国共产党的派遣，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帮助中国的抗日战争，我们八路军和华北老百姓成千上万人被白大夫从死亡线上救了过来，不仅给做手术，还为伤员输血。“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白求恩大夫，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那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战斗到最后一分钟的光辉事迹将永远鼓舞八路军、新四军全体指战员英勇杀敌，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解放全中国。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大夫永远活在全中国人民心中！人民将永远铭记他和上百个为抗日战争牺牲了自己生命的白求恩、林迈可、柯棣华、贝熙叶等国际反法西斯战士！

作者简介

萧锋（1916—1991），江西泰和人，开国少将。1927年参加革命。一生参加过1300余次战役、战斗，六负重伤。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华东军区特种兵纵队副司令员、装甲兵副司令员、解放军装甲兵第一坦克训练基地司令员、第三坦克学校校长、北京军区装甲兵副司令员。国庆十周年阅兵式上，代表装甲兵率坦克方队接受检阅。萧锋组织研究发明的“猫耳洞”，在战争时期的阵地防御中大显身手；“飞行炸药包”在攻坚战和打坦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毛泽东选集》中被列为解放战争中的五大发明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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