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河北战役是解放战争期间,我军于大清河北岸地区对国民党的“驻剿”军队发起的一场反击作战。
但是,这场战役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在前线部队正准备发起总攻的时候,司令员突然脸色大变,下令立即撤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杨得志新官上任,日夜谋划第一仗
1947年6月,中央军委针对全新的战争形势,决定重新组建晋察冀野战军指挥机构,由杨得志担任司令员,罗瑞卿担任第一政治委员,杨成武担任第二政治委员,耿飚担任参谋长,下辖第二、第三、第四纵队和炮兵旅。
中央军委对这几位的任命可以说是用心良苦,杨得志与罗瑞卿很早就相识,在红军时期,杨得志就是罗瑞卿手下的特务连连长;长征时期,杨成武和耿飚曾经率领红四团突破乌江天险、飞夺泸定桥,而杨得志所率领的红一团则一直作为红四团的侧翼部队,掩护红四团前进;后来红一团改编为红军陕甘支队第一大队,杨得志任队长,由耿飚担任参谋长。
不难看出,他们都是并肩作战多年的老战友,相互之间可以说是非常了解。
接到任命的杨得志风尘仆仆地赶赴晋察冀野战军指挥部所在的饶阳县东内堡村上任,与先到的罗瑞卿、杨成武、耿飚等人见面。
几位老战友一见面都格外高兴,他们对中央军委的这次任命感慨万千,于是日夜谋划一场战役,以回报中央军委这次用心良苦的任命。
经过对周围敌情的研究,他们把目标聚集在了大清河北岸地区。
大清河是白洋淀通往天津的重要水道,贯通北平、天津、保定,是非常重要的水路通道。
在抗日时期,八路军就在此地与日寇展开了非常激烈的争夺战,谱写了一个个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
在蒋介石挑起内战战火后,李宗仁和孙连仲为保证北平的安全,又把此地作为重点防区,曾经集结起5个师在此地进行“清剿”,我军为保存实力,选择暂时撤离该地区。
之后,李宗仁在这里留下了第十六军的5个团、第九十四军的两个团、以及王凤岗的两个保安纵队进行“驻剿”,约有四万人左右。
当时以晋察冀野战军的三个纵队外加一个炮兵旅,是完全有自信吃掉盘踞在这一地区的敌人的,于是杨得志等人立即制定了大清河北战役的作战方案,呈报给了中央军委。
中央军委马上批准了这一方案,毛主席更是发来电报,预祝杨得志和新成立的野司取得开门红。
二、我军进攻接连受挫,损失惨重
随着杨得志的一声令下,晋察冀野战军浩浩荡荡地向大清河北岸地区开进。
其中第四纵队作为先部队,以最快的速度从白洋淀边缘进入了平、津、保三角地区。
四纵司令员曾思玉不断地催促队伍加速前进,打算趁敌不备,歼灭敌军一部。
此时,四纵的广大指战员们无不信心满满,都争先恐后地往前赶,生怕兄弟部队把到手的“肥肉”给吃了。
三十团第三营是预备部队,排在队列最末尾,指战员们无不心急如焚,营长胡立达站在路边,看着战士们一个个从他身前走过,每个人都健步如飞,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这时,八连四班班长王祥海从胡营长身边走过,他对胡营长说道:“营长,咱们什么时候能赶到战场啊?别等兄弟部队把肉都吃了,光让咱们喝汤呀!
胡营长笑着回答道:“快点走吧!肥肉有的是!
王班长向胡营长做了一个鬼脸,说:“行,有肥肉吃就行!我最爱吃肥肉!
他的这句话立刻引得周围的战士哄堂大笑。
这位王班长是营里著名的战斗英雄,曾经在战友牺牲后,一人坚守阵地,身负枪伤八处,最终以一己之力,将敌人击退。
胡营长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再立一功,将来升他当排长。
突然,一道闪电从天空中划过,紧接着便是一阵巨大的轰雷响彻云霄。
胡营长抬头一看,天上一瞬之间乌云密布,马上就要下雨了。
这时,有一位排长问道:“营长,要不要等雨过了再走?
不行,继续行军,团长说了,这次战斗就是要有突然性!”胡营长坚定地回答道。
就这样,部队继续向前挺进,很快大雨便降了下来。
雨水将战士们崭新的军装全部浸透,也令脚下的道路变得泥泞难行。
战士们的腿每走一步都会深深地陷入到泥中,鞋子里进了泥水,变得越来越沉。有的战士为了不拖慢行军速度,干脆脱下鞋子,赤脚前行。
就这样,部队终于在中午时分,抵达了大清河北岸昝岗附近的一个村子。
就当胡营长准备令大家原地待命的时候,团部的通讯员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神情非常紧张,胡营长眉头一皱,心想:“看来是碰着硬钉子了。
果不其然,通讯员让胡营长赶紧去一趟团部。
当胡营长见到团长时,看到团长眉头紧锁,他询问道:“团长,打得怎么样?
团长说:“打得非常不顺利,很难啃,部队冲了三次,都没有冲进去,伤亡很大!
敌人有多少兵力?
按照旅里说的,驻守在这里的应该只有三个营,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肯定不止,敌人火力很猛!一营、二营吃了很大亏,得让你们上了!
胡营长一听团长这么说,知道兄弟部队肯定是快打光了,否则不会让他这个预备部队上。
他一拍胸脯说:“团长,你就下命令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团长思考片刻后,让胡营长率部从昝岗的东南角进攻,力争撕开一个突破口。
胡营长接下命令后,立刻赶回营部,他在向三个连长交代了战斗任务之后,便率部向敌营东南角摸去。
八连作为主攻连,率先发起进攻,但是八连刚刚突入村子就遭遇了敌人巨大的火力杀伤。
一座座立在村口要道上的土包向战士们吐出一团又一团的火舌,战士们立刻扔手榴弹反击,但是无济于事,从土包内射出的子弹犹如雨点一般,将战士们压得抬不起头。
胡营长见状,立即让八连撤下来。这第一次冲锋,八连就伤亡大半,连长壮烈牺牲。
胡营长咒骂一声:“又是王凤岗工事!
王凤岗是这一地区的保安总队司令,他对防御工事颇有研究,在抗日时期投降日本人当了汉奸,手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日本投降后,国民党见他有点才能,于是没有惩处他,而是让他继续留任。
他所发明的“王凤岗工事”在外形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土包,很容易被人忽略,但是其实是高低结合、明暗结合、内外结合的堡垒群,其有子母堡、梅花堡四面分布,堡与堡之间还有地道相连,防御能力极强。
胡营长曾经在兴济战役中遇上过王凤岗工事,全营伤亡了整整一个连才将这些土包攻下来,结果敌人通过地道溜走了,气得他几乎将牙咬碎。
这次又让他遇上,令他更加怒不可遏,但是又不得不考虑伤亡问题。
就在胡营长思考如何攻克这些碉堡的时候,王祥海走了过来,此时他的头上已经挂了彩,雨水混着血水不断地从顺着脸颊流下来。
王祥海对胡营长说:“营长,你下命令吧,让我带着战友们上,我今天非把王凤岗这兔崽子抓住不可,不能让他再祸害老百姓了!
胡营长有些犹豫,第一次冲锋已经牺牲了连长,培养一个干部并不容易。
但是,他听着远处不断传来的枪声,他知道兄弟部队都在英勇地战斗着。
于是,胡营长立刻下令:“王祥海同志,我任命你当突击队队长,挑选30名战士,一定要把突破口打开!
是!”王祥海向胡营长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便转身去挑选战士去了。
不一会儿,他就带着30名战士向着敌碉堡群摸去。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王祥海这次采用单兵爆破的方式,将战士们分散开来,让碉堡内的敌人无法集中火力。
在战士们的灵活走位下,一个接一个的碉堡被爆破成功。
胡营长听着前线的爆破声,焦急地等待着。终于,通讯员带来了好消息:“报告营长,突破口撕开了,王祥海带着突击队已经占领了村口的小庙,正准备向纵深推进!
胡营长高兴不已,他对通讯员说:“你去告诉王祥海,一定要守住小庙,后续部队马上到!
然而就在胡营长组织部队的时候,一阵密集的枪声从前线传来,胡营长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又立刻紧张起来。
很快,通讯员带着挂彩的身体跑了回来:“营长!营长!我们遭遇大批敌人的围攻!
胡营长焦急地问:“那王祥海呢?
牺牲了……
其他人呢?突击队其他人呢?
只撤下来4个伤员,敌人的火力太猛了!
就在此时,几发迫击炮弹接连在营部周围爆炸,紧接着密集的机枪子弹齐刷刷地向营部射来。
胡营长立刻高喊:“隐蔽!全员隐蔽!防止敌人反扑!
在胡营长的冷静指挥下,营部有惊无险地顶住了敌人的反扑,然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团部。
胡营长刚刚到团部,发现团长也刚刚骑着马回来。
团长对胡营长说:“我刚从旅部过来,不光咱们四纵打得不顺,二纵也打得很不顺利!现在天气不好,敌人以逸待劳,优势很大。旅长让我们不要放弃已经占领的地方,用打反击的方式杀伤敌人!等天气好了,再发起总攻。
胡营长在接到最新的部署后,便又返回了营部。
就这样,我军在经过两天的防守反击后,终于在第三天等到了天气转好。
各纵队首长这两天全憋着一口气,就等着这一天呢!于是,纷纷下令,在日落时分向敌人发起总攻。
三、总攻发起之前,杨得志突然下令撤退
前线,胡营长盯着手表上的指针一分一秒地走动,经过两天的作战,他的部队虽然损失惨重,但还是牢牢守住了突破口。现在他就等着总攻的命令下达,好为牺牲的战友们报仇雪恨!
就在时间即将到达的时候,团长亲自跑到了三营营部。
胡营长见团长来了,立刻迎上去说:“团长,我们已经准备……
然而,团长却一挥手,说:“旅里来命令了,撤退!
胡营长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什么?我们为守住突破口牺牲了这么多人,就这么撤了?
这是命令,执行吧!
说完,团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看着团长离去的背影,胡营长叫来通讯员,说:“通知全营,撤退!不要把烈士们的遗体丢下,都带走!
原来,就在总攻即将发起之前,杨得志突然收到了中央军委的电报。
电报中,中央军委告诉杨得志,根据我党地下组织提供的情报,在大清河北岸一带“驻剿”的敌军,不是他们预计的四万人,而是八万多人!
而且,李宗仁见我军进攻大清河北岸受阻,决定孤注一掷,派出了驻守天津、保定、涿州和山海关的部队约6万人,带着大量重武器,星夜驰援大清河北岸,打算在这里与我军决战,同时蒋介石也派出了空军支援。
如此一来,仅凭晋察冀野战军的兵力是不可能吃掉敌人的,而且还有可能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杨得志在看完电报后,脸色大变,立刻下令:“撤退!立即撤退!
随着杨得志下达撤退的命令,所有部队都第一时间撤出了战斗,我军及时止损,没有让李宗仁的阴谋得逞。
此役,我军歼灭敌军5400多人,但是自己也伤亡了6000余人,战役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
四、后续
在接到撤退命令后,胡营长将全营没有受伤的战士都集中了起来,争分夺秒地抢运烈士遗体。
有100多名烈士牺牲在敌人的阵地前,胡营长更是亲自带头,不顾自身危险,将大部分烈士遗体运了出来。只有少部分烈士遗体离敌阵地太近,为了避免更大的牺牲,所以没有能抬出来。
这时,远处突发密集的炮火声,我军掩护部队已经跟敌增援部队交上了火。
胡营长赶紧将烈士遗体运到一处高粱地里,并且带着战士们马不停蹄地挖坑。
有的战士用铁锹,没有铁锹的用刺刀,连刺刀都没有的就用手,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终于挖出了一个大坑。
战士们把一捆捆杂草铺在坑底,用脚踩实,然后把烈士遗体一具一具地放到坑里。
就当遗体放完,战士们准备填土时,胡营长流着眼泪说:“停!不能把土直接往烈士脸上盖!
于是,他又带着战士们去附近砍了一些杂草,铺在烈士们的脸上,再继续进行掩埋工作。
待掩埋工作结束之后,天也已经黑了,胡营长让战士们在掩埋地做好标记,然后带着全营战士对着烈士们三鞠躬,他悲愤地说:“等我们打回来了,再来接你们!
说罢,胡营长就带着三营跟着大部队撤退了。
这一仗我军未能取得预期效果,主要是因为对敌情判断不明,一下子围敌太多,导致不能一口吃掉,最后令围歼战打成了消耗战。
之后,我军认真总结此次战役的经验教训,并且又一步步打了回去,直到取得了全国的胜利。
胡立达营长也跟随着队伍南征北战,之后又在全国各地任职,直到38年后,他已经是一位白发苍苍的离休老人,这才有时间返回当年血战的地方。
当他找到当初的村子,里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初掩埋烈士遗体的高粱地已经变成了一条柏油马路。
胡立达找到村子里的老人,询问他们是否在附近有挖出过遗体,老人回答:“有,都运到荒土岗去了”。
胡立达谢过老人后,又立刻赶往荒土岗。
当他抵达荒土岗时,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碎石子,通过碎石子的缝隙,可以看见零零星星的白骨。
胡立达望着这些白骨,不禁老泪纵横。
后来,胡立达向当地有关部门说明了情况,在当地百姓的支持下,荒土岗上修建了一座革命烈士纪念碑。这些牺牲的烈士们,终于找到了最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