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银川经开区营商环境法治工作站,一侧是鳞次栉比的居民楼,另一侧是秩序井然的小广场。每天黄昏,映着夕阳,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袅袅升腾,与询价议价声、孩童天真烂漫的欢笑声相互交织,奏响了一曲充满蓬勃生机的市井交响乐。
田丽丽法官常在这里驻足,凝视暮色中浮动的众生相。这些声音编织的经纬,恰是她理解法律真义的密码。在这个特别空间里,审判台与菜市场的距离被重新丈量。当法治的齿轮咬合着现代商业社会的精密构造,田丽丽在柴米油盐的褶皱里,触摸到了法治更本质的形态:它不应是云端的神谕,而是大地深处汩汩涌动的温泉……
编辑|慕雨芙
审核|马海婷 李玉叶
暗礁处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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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法官,下次再起诉,如果可以选法官,我选你。”调解室里,李大爷攥着泛黄的资料,眼里满是感激。这位59岁的老人,因社保断缴问题起诉了原公司,阴差阳错间却诉错了对象,兜兜转转,竟与田丽丽法官结下了不解之缘。
田丽丽至今都记得当时的情形,受理案件后,她很快便敏锐地察觉到异常。在逐页比对几十次企业改制记录后,她从蛛网般错综复杂的股权变更中,抽丝剥茧梳理企业改制脉络,厘清了多家关联企业的“前世今生”,所有的证据资料都指向一个结果:李大爷确实诉错了对象。
然而,要向李大爷讲清楚这件事,并不容易。田丽丽专门空出一个上午,约来了李大爷。
“您看,这企业就像一棵古树。”红色记号笔在企业组织架构图上蜿蜒游走,“总厂在这里分流出无数枝枝叶叶,您的劳动关系随着中间的这些改变去了这个树枝……”田丽丽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一边解释,一边比划着。一个让专业人士都头疼的改制迷局,被她分解成几十个时间节点娓娓道来。
老人渐渐终于听懂了田丽丽的话。三个多小时的耐心讲解,让老人从“法院推诿”的误解转为“法律严谨”的信服,李大爷离去时,在门廊处忽然转身说:“田法官,下次我再起诉,希望法官还是你。”
花整整一上午时间,为当事人讲清楚一个问题,这样的田丽丽,有几分“笨拙”,几分可爱。田丽丽说,法官有责任让当事人带着清晰的认知和对法律的信任离开法院。一个疑惑未消的当事人,可能会对法律产生误解,甚至对社会的公平正义失去信心。只有让人们理解法律的裁决,并千方百计地为暗夜里踽踽而行者点燃明灯,才能真正把公平正义摆渡至人心深处。
撑一叶慈悲之舟
刘奶奶出现在办公室的那天,田丽丽正忙到起飞。一抬头,刘奶奶已经站到了面前,从布包里往外掏出一个小镯子,硬要塞到田丽丽手上。
“姑娘,多亏了你,我才能要回来货款,我真的不知道咋感谢你……”田丽丽被刘奶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把镯子塞回老人包里,叮嘱她保管好,并告诉她这是自己的本职工作。
刘奶奶话里提到的“货款”,是一桩尘封十几年的旧账。当年小张拿了刘奶奶的货,却一直赊着账。后来随着小张的失联,这笔账便成了一桩“谜案”。刘奶奶无奈之下便来法院提起了诉讼。
寻找小张的过程如同打捞沉船。田丽丽几乎调用了一个法官能想到的所有途径,通过与公安、社区、村委会等部门协作,几经走访、调查,终于在茫茫人海中联系到了小张。经过反复沟通,小张答应支付货款,但在付钱的前几分钟,小张突然说钱不够,要去银行取钱。田丽丽见状,便开车拉着刘奶奶一同前往。
当最终在银行柜台见证付款一幕时,刘奶奶颤抖的嘴角让田丽丽心头一紧。这个追讨数年的故事里没有惊天逆转,有的只是法官带着当事人穿越半个城区取款的笨拙执着。
这些年,田丽丽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当事人,有奋斗了一年没钱过年的农民工,有为了劳务费四处奔走的聋哑人,还有像刘奶奶那样无助的老人,正因为见识过太多的人间疾苦,当事人的苦痛、执拗,常常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也反复提醒着她:有些人生太沉重,摆渡人需以慈悲作舟,才不致让司法的长篙折断在岁月暗礁之中。
新生的渡船
自2023年9月起,田丽丽开始负责银川经开区营商环境法治工作站的相关工作,也是从这里开始,她有了更多机会接触各种各样的商事案件,无数企业的命运之书在她面前徐徐翻开。
“观念的转变犹如登山者突然获得俯视视角。”田丽丽这样形容自己的蜕变,“起初只看见诉状上的黑白分明,后来在日复一日的裁判文书中,读出了立体的经济图谱。法官的裁判文书从不是孤立的拼图碎片,而是维系着千万人生计的精密仪表盘。”
这些年,田丽丽逐渐淬炼出一套独特的察微之道:翻阅账本时能解译机器停摆的密码,调解纠纷时能触摸产业链条的脉动。某次走访企业时,工人的欢笑声与机器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支动听的歌谣。那一刻她突然想起法治工作站前的小广场——所谓营商环境,不过是竭尽全力,让这样的歌谣能永远唱下去。
暮色中,市声喧嚣。那些曾经破碎的人生正在这里悄悄愈合。田丽丽像守在法治渡口的摆渡人,将那些在命运长河中跋涉的人们扶上船,平息心境,解决问题,让他们安全地渡向彼岸。夜色渐沉,月光悄然漫过工作站的门楣,将“法治”二字镀上清辉。当最后一个办事群众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她听见法治生长的声音——像春夜细雨渗入土壤,又似胡杨新芽顶破千年冻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