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我未及笄,只能茫然的从雪的深处挖出一条路。
几日不曾进食,让我在初见光亮时饿晕了过去。
迷糊中,我吃了姜时愿递过来的馒头。
因此,我欠了她一段因果。族长总说,长生者百岁成年,在这之前,不得与外界有缘。
否则,我就找不到回族的路。
而在那瞬间,我和族群的联系被切断了。
只有完成姜时愿一百个愿望,我才可以找到回族的路。
于是,我问她:“你可以许100个愿望吗?我要报恩。”
那日,她黯然的望着我的脸,许下了第一个愿望:“我要你做我的男人。”
我不懂,却还是为了了却因果,去问她身边的嬷嬷,无名无分的陪在她身边,引导她褪去青涩。
成为真正的女人后,她夜夜与我缠绵,对我百般呵护。
而后三年,她的每一个愿望都是要我对他笑一笑。
所有人都说:她爱惨了我。
后来,她让人放了一城烟火,向我许下了永不分离的愿望。
我应了,可我知道,这个愿望,不真心。
我不懂人间的爱,可我知道,她从不曾爱我。
而事实也是如此,时隔不过几日,她便抹除了我在侯府存在过的痕迹,要赶我走。
如今,我对上她的眼,嗓音坚定:“你若应,那这就算第九十七愿。”
“再全你三愿,我就彻底消失在你眼前。”
似是没想到我这么固执,姜时愿眼底划过不耐:“那我就许这第九十七愿,你可以放手了吗?”
“阿诃还在等我。”
两句话,眸中温度不尽相同。
她身旁的好友不忍叹息,以为我会难过的落泪。
她们见过我对姜时愿百依百顺,以为我爱惨了她。
可我却松开了手,不忘拍拍她被我抓皱的衣袖:“这个愿望我答应了。”
“你快去看你的心上人吧,我就在你府前等你回来许剩下三愿。”
瞧着我扬起的笑和傻气的话,她们无奈摇头。
可似乎很急,姜时愿上了马车,便没再回头片刻。
随着马车远离,我口中血腥翻涌。
三日前,姜时愿许愿要我同她永不分离。
可如今却要我离她永远。
愿望相克,我遭了反噬,胸口一片沸疼。
姜时愿出身富贵,不轻易许愿,我缠了她三年,却还是差四愿。
如今能再了结一愿,我该高兴的。
可再勾唇,却有些苦涩。
守在门前的侍卫见我发呆,上前劝阻:“苏公子,你离家三年,家人一定很想你,快些回去吧。”
“你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想要我别等了。
而在街的尽头,妇人牵着孩童,满眼都是笑意。
大雪盖住眼睫,我摇了摇头,嗓音止不住哽咽:“我不能走。”
“我得等着姜时愿。”
完不成最后三愿,我回不了家。
见劝阻不下我,侍卫只能站回原位,继续守着侯府。
我拢着单薄的衣衫蹲在角落,而裴郡主去而复返。
她想再次为我披上自己的披帛,可却再次被我拒绝。
她的丫鬟骂我不知好歹。
裴郡主神色认真:“苏公子,姜时愿不是良人,你可以相信我。”
“母妃有令,我要去一趟江南,这件披帛我留下,你冷了披上。”
“若需要帮忙,拿着披帛去裴王府,我安排好了一切。”
话落,她转身离开。
我依旧蹲在原地,始终没有摸一把那厚厚的披帛。
我很冷,可我想回家,这恩,我不能受。
我不想再欠任何人。
她走后,我守着侯府大门到了夜幕。
许多户人家更是熄了灯。
可姜时愿依旧没有归来。
跟着他离开的小厮匆匆回来取银票,不忘讽刺我:“有些人该有自知之明。”
“我们小姐今后几日都会陪三皇子住在客栈,根本不会回来。”
“还有,小姐要我拿钱,是要为三皇子包下满城烟火和天灯。”
“对了,还有河灯。”
“这孰轻孰重,你可看清楚了。”
他鼻孔朝天,转身就走。
我抬眼,果然见天边炸起烟火,那其中,无数天灯冉冉升起。
我站起上,脑袋有一瞬昏沉,眼前是姜时愿放大的笑容:“阿砚,我给你包了一城烟火,你快些去瞧瞧。”
我跟着她上前,可回神,那桥上只有姜时愿靠着一男子将河灯送入水。
她眸光缱绻温柔,好似再容不下旁人。
似乎是我的视线太过灼热,姜时愿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眼底温柔消散。
垂头和身旁人低语后,她迈步走来。
手腕被死死攥住时,她满眼冰冷:“我不是说让你有多远滚多远,谁许你出现在这里的?”
刺痛袭来,她将我推开老远。
她怕宋诃见到我,还想再警告,可有人却先一步挽上她的臂膀红了眼眶。
“阿愿,你不用这样对苏公子,来京城时,我已经打听过了。”
“我知你因为苏公子像我将他当作替身留在身边三年。”
“也知道你为我及笄三年不曾再看亲嫁人。”
“我不怪你找替身,只是苏公子也实在无辜。”
“看他一身单薄,多可怜。”
他满眼怜悯不忍:“我知苏公子要强,不愿接受旁人帮助,三年都未曾花阿愿一分一毫。”
“方才我和阿愿放的河灯忘了写字,苏公子水性好,不若帮我把河灯捞回来,报酬就是十两银子,也能买一件披帛,如何?”
他满眼单纯,似乎真的想要帮我。
可帮助情敌,还是让他难堪的红了眼。
姜时愿心疼的拭去听的泪,无奈叹息:“阿诃善良。”
可他若真的善良,又怎么会在我脸色苍白的情况下要我下湖?
寒冬腊月,湖水冰冷。
我若下去,定然会病。
我不想。
可在我转身想走时,姜时愿拉住我的手,话音寒凉:“你不是说要报恩?”
“那我第九十八愿,就是要你答应阿诃的要求去拿河灯。”
说着,她凑近我,满是警告:“你若不下,那你就永远都别想完成剩下三愿。”
她坚信我的报恩是为了纠缠她,死死拿捏着一切。
她不想要宋诃难过,可我依旧记得一年前我因为想要他开心下水摘莲蓬被她训斥的那一句:“我不想让你出任何意外。”
哪怕那时烈日炎炎。
听到愿望几字,宋诃眉眼微动:“原来苏公子真的是为了报恩吗?”
“我听闻阿愿有许多愿都是想要苏公子笑一笑,阿愿对苏公子,可真是情深义重。”
他忍不住打趣,泪却忍不住落下。
姜时愿连忙松开手,无奈又宠溺的轻哄:“若不是他笑起来更像你,我也不会许这样的愿望。”
“阿诃知道的,我心中,从始至终都只你一人。”
她开口,惹的宋诃红了脸庞。
我站在原地,没有多大反应。
我早就知道,姜时愿一直在透过我看别人。
可三年的偏爱突然转变,让我心中微微不适。
下一瞬,我果断下湖,忍着刺骨的冷将河灯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