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虎 张梦云
“律师会见我妈妈，得知她除了三根心血管重度堵塞的心脏病已严重恶化外，其他多种疾病也严重恶化：左耳失聪已经完全聋了，右耳听力也严重损伤，腰椎尾椎变形压迫右大腿神经，从半年前的行走困难到现在的瘫痪在床，腹泻、一天在床上拉十六七次、吃饭无法下咽、腹部极度疼痛，大小便失禁，生命垂危，随时可能死亡。我们心如刀绞！”
日前，成都男子许力致信四川省高级法院二审审判长左青、最高法院院长张军，称应予准许“正厅级退休干部出庭辩护”女主人公周平双取保候审、治疗救命。“我妈妈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不希望她得不到救治死在看守所里！”
2022年2月，周平双（右三）和家人们在一起。受访者提供
四川高院二审周平双案已历时1年零5个月，仍未判决。周平双的辩护人多次申请对其取保候审、保外就医，均未获准。
01
儿子请求法官取保候审救母一命
从2022年3月3日被自贡市纪委监委留置起，周平双至今已被羁押3年，其中二审。许力称，在此期间，医院先后两次向周平双发出《病危通知书》，并出具了一份“随时可能死亡”的《医患沟通记录》，但其一直得不到有效治疗。
2023年6月15日，自贡市第一人民医院出具的《医患沟通记录》显示，“患者随时可能出现急性心肌梗死、心脏破裂、心律失常、心衰甚至死亡等可能。”周平双的家人被告知，周平双患严重冠心病，冠状动脉中有三根血管分别堵塞80%、90%、95%，心力衰竭，急需进行外科搭桥或冠脉介入手术治疗。
周平双贪污、受贿案二审于2024年3月28日开庭审理，迄今已近一年。网页截屏
2024年12月13日，周的二审辩护人刘庆律师到看守所会见了周平双。刘庆告诉许力，“看守所管教推着轮椅，将周平双推到了会见室的门前。一上来她就举起她一只干瘪的手臂给我看，那条手臂又青又瘦，皮连着骨头，看不到一点点血丝。随着她讲话，我的心也不断被牵动着。”
随后，周平双向刘庆陈述其身患多种疾病，已经被病痛折磨得无法自主生活，而看守所医院的条件很差，她急需去外面看病治疗，否则身体只能是越来越糟糕，直到死在看守所。“刘律师，我已经坚持不了了，我不想死在里面。”
会见中，刘庆得知周平双身体情况极度恶化，左耳已经失聪，右耳也在恶化，腰椎、尾椎变形压迫右大腿神经，已经7个月无法正常行走，最近更是瘫痪在床，随时可能死亡，完全符合取保候审的条件。
2024年5月20日，周平双在医院检查时的视频。受访者提供
刘庆认为，周平双身患多种疾病且病情危重，客观上不具有危害社会的可能性，而且周平双涉嫌的贪污罪和受贿罪系经济犯罪，其本人没有人身危险性，对其取保候审不会带来任何法律上和事实上的风险。他希望法官坚持人道主义精神，紧急对周平双取保候审并送医治疗。
“若继续放任周平双的病情恶化不管，将其羁押在看守所，一而再再而三地耽误其救治，无疑就是在谋杀，让其错过最后的治病机会。”
02
特殊任职经历致知名女企业家获罪
周平双出生于1965年5月，泸州市合江县人。1998年，国企合江县电力公司改制为泸州玉宇电力有限责任公司（下称玉宇公司）后，周平双被合江县政府任命为玉宇公司董事长、总经理。2001年11月，周平双调任泸州市政府口岸办公室主任（副处级）。
2003年10月，应参与玉宇公司改制的民营企业四川省佳乐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佳乐集团）的邀请，周平双向泸州市委组织部申请辞去公职（2004年4月13日，泸州市政府正式发文同意其辞职申请），回到玉宇公司担任董事长。双方约定周平双任职期间年薪20万元，并配送100万股玉宇公司股份，完成经营指标后按照一定比例向其支付利润分成奖励。佳乐集团收购合江县政府所持玉宇公司部分股权后成为大股东，玉宇公司亦成为民营控股、国有参股公司，董事会选举周平双为董事长，并聘任其为总经理。
2004年4月，泸州市政府办批准周平双辞去公职。2006年10月，周平双成为澳门永久性居民。受访者提供
2012年12月，佳乐集团将所持的玉宇公司股权卖给了四川省能源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四川能投）控股的国有企业四川省水电投资经营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四川水电），玉宇公司又成为国有控股公司。四川水电邀请周平双留下来过渡3年，继续担任董事长、总经理，并承诺每年给予其150万元奖励。
3年过渡期满后，周平双提出辞职，四川能投、四川水电认为周平双工作能力强、业绩卓著，继续挽留周平双任职，并先后聘请周平双担任了8个国有企业的党委书记、董事长、总经理、法定代表人等二十多个领导职务。
国企改制背景下的特殊经历，使周平双获取劳动报酬和奖励过程中存在的不规范行为被指控为贪污。
2023年7月17日，自贡市中级法院一审判决认定，2007年1月至2019年，周平双利用担任玉宇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的职务便利，伙同玉宇公司先后多任财务负责人，通过虚列维修维护费、工程费、材料费、截留员工津贴等方式，将玉宇公司资金套出作为账外资金管理，周平双等人将账外资金的其中8380万余元予以侵吞私分，其个人分得7099万余元。此外，周平双还被认定受贿共计199万余元。
周平双一审被判决犯贪污罪、受贿罪，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8年，并处罚金530万元，并继续追缴违法所得。周平双不服，向四川高院提起上诉。
03
正厅级退休干部法庭呼吁人道主义
周平双及其家人、辩护人均认为这是一起冤案，一审法院对其公职人员的身份认定错误，周平双不构成贪污罪、受贿罪。
本案一审判决前，来自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的五位刑法专家经过论证后一致认为，贪污罪、受贿罪均属于典型的职务犯罪，要求行为人必须具有国家工作人员身份，本案认定周平双具有国家工作人员身份无充分的事实依据。
周平双案由四川高院在自贡中院二审开庭审理时，其前夫、泸州市政协前副主席兼统战部部长、正厅级退休干部张国志作为亲友辩护人出庭为周平双进行了辩护。
佳乐集团与周平双签订的《聘约》
张国志认为，周平双的薪资是佳乐集团、四川水电决定和发放的劳动报酬，从法理和常理的角度看都不存在贪污。
“本案是一起明显的冤假错案，建议发回重审或改判。”辩护人刘庆在法庭上表示，最高法、最高检《关于办理国家出资企业中职务犯罪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明确指出，“办理国家出资企业中的职务犯罪案件时，要综合考虑历史条件、企业发展、职工就业、社会稳定等因素，注意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严格把握犯罪与一般违规行为的区分界限。”“对于特定历史条件下、为了顺利完成企业改制而实施的违反国家政策法律规定的行为，行为人无主观恶意或者主观恶意不明显，情节较轻，危害不大的，可以不作为犯罪处理。”刘庆认为本案即属于这种情形，建议不作为犯罪处理。
笔者旁听二审庭审看到，周平双身体和精神状态均极差，以至于审判长左青数次宣布休庭，让其喝水、吸氧或休息。
张国志说，周平双病情危重，随时有可能死亡，一审时只好将开庭地点设在看守所，在病椅上对其进行审判，二审也只好借用自贡中院的审判庭。他和律师当庭呼吁二审法院从人道主义出发，准予其取保候审，让其治病保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