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懂优惠的大学超市黄毛“大姐”| 吴楠专栏

在大学校园内的“大型”超市里，大约有十二位员工，只有两个是男人，其余都是“大姐”。其中一位胖胖的浓眉大姐多是面无表情。但我已经摸索出了规律，只要一声“今天你值班啊”，就会换来一脸的笑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你又来了！”不要以为这位满头黄毛的大姐呆呆傻傻，她知道的大学超市秘密多着呢！比如，可乐只要一毛钱一瓶。

老气横秋的少年感

“阿姨，你帮我看一下，这个码怎么扫不上？”“你叫我？拜托，我96年的。”“阿姨，我是05年的。”在2024年的大学校园，黄毛大姐就这么受了刺激。其实她的校工身份，决定了她要以“大姐”的面孔示人。

亲戚把黄毛大姐送到校工宿舍，看到一屋子都是八零后七零后的时候，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缝，“这下我可放心了。你妈还担心你跟别人学坏，一屋子都是大姐，肯定能看好你。”

从黄毛大姐搬进校工宿舍的那个下午，一直到晚上临睡前，宿舍里的大姐们始终各忙各的：捧着手机刷视频、打电话、刷剧……没人聊孩子，没人聊生活。“你以为来这里的人都怀抱着梦想？有前途的是那些学生，咱们就是……”说这话的黄毛大姐是96年出生的，但有一种特别的老气横秋。比如黄毛大姐会把手机举到面前，眯起眼睛，用食指慢慢划拉着屏幕，像一位货真价实的40多岁的大姐。

黄毛大姐原来的公司倒闭了，在2022年底托关系来了大学，一个月三千不到的收入，但有五险一金，风吹不到，雨淋不到。“不为了保险，谁愿意干这活啊！”这不仅是黄毛大姐的想法，也是她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黄毛大姐在当校工前压根不知道大学生有多幸福。上班第一天，她看到外面的超市卖十六七块钱一瓶的牛奶在这里只需要九块九时，立刻买了一瓶。

有的校工看到，撇撇嘴，没吭声。倒是另外一个总是扎着软塌塌的马尾的校工大姐拦住，“你傻不傻啊！再等两天，这个牛奶快到期的时候，就可以买一送一了，一瓶才四块钱！”“那都快到期了，才买一送一。”“我看你是真傻。”说这话的是在校园超市里的另一位理货员。“你不用非等到快过期，等配货员来的时候，你和她打个招呼，提前给你配几个买一送一就完事了。”

黄毛大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配货员到的时候，给黄毛大姐出主意的理货员校工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我们新来了一个妹子，喜欢你们家的牛奶。搞点活动啊！”配货员正拿着扫码枪扫描货架上的货，用嘴努努另一边，“那边都是上周没卖完的，你们自己用胶带粘好，买一送一。要几个粘几个。”

黄毛大姐有点担心，“不会被发现，要我赔钱吧？”“哎呀，你胡说什么啊！”理货员急忙拉着黄毛大姐走开，一边走一边对配货员说，“她不懂事，你快忙你的。”等黄毛大姐捆了两组，结好账，才明白这里面的玄机，“就算产生差价，也会从学生买的牛奶上找平的。”

“大学生？他们不会介意吗？”“介意什么！按年级来算，大一的学生也不过是小学毕业才六年的孩子而已。他们懂啥！”黄毛大姐本来还有点心疼大学生呢！不知道是哪个大学生会把保质期还剩七天的鲜牛奶当作刚生产出来的买回去。没过两天，埋头弯腰理货的黄毛大姐，就听见有一声柔柔的女声在头顶响起，“阿姨，这里有铅笔和卷笔刀嘛？”

一开始，黄毛大姐压根就没意识到，这声“阿姨”是在叫自己。等意识到这件事，她整个人都愤怒了，“你是哪个学院的？”那女生诧异地看了一眼她，快速走开，去问另一位理货员了。

“叫我大姐我能接受，”现在的大学生都是00后了，她是96年的，“但叫我阿姨，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黄毛大姐“斥巨资”，在大学门口的理发店，烫发染发。头发爆炸了，颜色也变黄，更扎眼更老气。黄毛大姐认为这都是大学女生把自己气到头晕。而在其他的校工眼里，黄毛大姐做得很好。至少看起来，大家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姐了。

这所大学里有至少两万名学生，但常来这个超市的学生大概不到五千人。这意味着至少有一万五千名学生，是不会用学生证注册校园超市APP，领取优惠的。黄毛大姐和其他的超市校工一样，用在超市里捡到的学生证注册账号。黄毛大姐在这个一千平的店面里，拥有了好几个“身份”，有时是机械学院的大一新生，有时是冶金学院的研二学长，还可能是信息学院的博士。

每个账号会在周五是拿到优惠券。几毛钱一大包的清风纸抽、五块钱三个的桃李面包、不到一元一个的方便面和饮料、一元钱的大包装牙膏……只要有足够多的学生身份，黄毛大姐甚至可以把这些生活用品在线上开个小小便利店了。

“盗用学生身份”

“我右眼皮一直跳。”黄毛大姐从起床就开始念叨这句。她学着母亲的样子，撕下白纸的一角，沾了唾沫，贴到眼皮上。但这没有效果。直到十二点学生下课。

中午十二点开始，超市迎来了第一个高峰。一个看起来妆容成熟的大波浪女生和一个一眼就能识别出来还是大学生的男生走进了超市。另外一位理货员冲着黄毛大姐努努嘴，黄毛大姐没明白。理货员靠近了一些，小声说，“去巧克力区盯着。”黄毛大姐似乎明白了，这是遇到小偷惯犯了。

尽管黄毛大姐就站在巧克力的货架旁，可她还是不知道那个大波浪女生是怎么把三板进口巧克力塞进口袋的。黄毛大姐记住了货架上的巧克力的堆口。所以大波浪和大学男生一起离开巧克力货架时，她一眼就看出来上面少了巧克力。眼看着黄毛大姐上去就要问，提醒她的理货员一把拉住，“顾客还没结账，你这个时候去问，会被人骂的！”

等到结账，大波浪果然没有结巧克力的钱。大学男生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付了两瓶水的钱。黄毛大姐和理货员一前一后，堵住了两个人。“你是不是偷巧克力了！”黄毛大姐中气十足。理货员急忙化解，“你们是不是忘记结账了，再看看。”

大波浪先是一愣，然后盯着黄毛大姐，好像想把她记住一样。又有些不满地看了看男大学生，“你是忘了结帐吗？”男大学生装作摸口袋的样子，“巧克力，忘记了！”这么拙劣的演技，不需要用眼睛看，都知道是假扮的。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结了帐，离开了校园超市。黄毛大姐气不过，问理货员，“干嘛放他们走！”

理货员哼着歌往超市里面走，黄毛大姐跟了上去。走到人少的角落，理货员对黄毛大姐说，“你抓住那个学生有什么用？你能真的把他交给学校保卫处嘛？就算交了又怎么样，人家说自己忘记结账，几十块钱的东西，还是不了了之。而你还会摊上‘工作不到位’的麻烦。”

黄毛大姐有点急了，“我怎么工作不到位了！”理货员安抚她，“我是说你不要自找麻烦。这是学校，要保护学生的。再说三个巧克力加起来，还不到七十块钱呢！最后也没让你掏腰包，他们不是买了吗！”“哑巴亏！”黄毛大姐不乐意了。理货员也不乐意了，“我这是帮你。”

过了一周，大波浪又来了，还是和上次的男大学生。只不过这次大波浪换了短发。黄毛大姐忽然意识到，这个女的戴着的是假发。大波浪看到黄毛大姐，紧紧盯着。黄毛大姐也毫不犹豫地盯了回去。这次大波浪没有做什么，而是站在收款台，让男大学生挑了自己想买的东西快点出来。

大学超市都是自助结账。那个大学男生并没有在口袋里再放“忘记结账”的东西。奇怪的是他们从那之后，居然没再和黄毛大姐遇到。

直到一次，一个大学生的教材落在超市里面。这是常有的事情。黄毛大姐没当回事，每天晚上超市都会清理入口置物架上的书籍雨伞水杯之类的。到了第二天，大学生来找，发现教材不见了，发了很大的火，要求超市赔偿。

黄毛大姐对大学生说，可以联系学校的保卫处，“一本教材而已。你是学生，你自己都不当回事。”谁料，竟被学生抢白，“你们还好意思说我？你们不也是用学生的身份来买东西吗。你这也是偷吧。”

“这怎么算偷呢！”黄毛大姐越往后说声音越低。她不过是为了那几块钱的便宜。

校工里的三六九等

“几块钱也是钱。”这句话不是对黄毛大姐说的，而是另外一位校工底气十足地对着食堂打饭窗口外的那个准备上“早八”的学生吼叫的。那位学生吃了一口蛋饼，随手就往垃圾桶里扔，气得食堂校工阿姨叫起来。

作为校工，其实可以在学校里享受到更多实惠，比如在学校的食堂吃饭很便宜也很安全。比如校工宿舍是免费的。尽管这个在学校犄角旮旯里的小楼，加上上下铺的六人间，比学生住的差多了，虽然有空调，但校工们基本上都不开，舍不得三级能耗的电费。

在食堂上班的校工阿姨和在超市上班的黄毛大姐，生活在同一个宿舍楼里，彼此之前只是脸熟。“洗发水借我一下。”就是这么一句话，食堂阿姨和黄毛大姐熟悉了起来。黄毛大姐觉得食堂阿姨是自己的朋友。至少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天里，每天早上黄毛大姐去食堂用校工证买早餐时，食堂阿姨都毫不犹豫地给她盛上满满一大碗稀饭，小菜、鸡蛋、包子。当黄毛大姐把校工证贴上收款机时，显示只扣款五毛钱。黄毛大姐感激地看了一眼食堂阿姨，食堂阿姨若无其事，转身去给下一个学生盛大米粥。

黄毛大姐想和食堂阿姨更亲密一些，显然她缺少这样的时间。食堂阿姨早上四点半起床上班，晚上七点下班，九点就拉上床帘呼呼大睡。黄毛大姐早班八点，晚班下午一点。何况食堂阿姨的年纪比黄毛大姐至少大了十岁。也许不聊天才能保持这样的平衡。

打破平衡的人很快就出现了。是跟食堂阿姨一起工作的一个小伙子。那天不知道怎么就轮到小伙子负责算账。以前都是食堂阿姨一边把大米粥端给黄毛大姐，一边快速地在结账机器上按下数字的，那天偏偏是小伙子负责。看到黄毛大姐的餐盘里丰盛的早餐，他笑着说，“你这么能吃啊！”然后按下了11.5元的餐费。这相当于食堂阿姨算账时候的20多倍！黄毛大姐一下子就心疼了。可是她忍住了没说。

接下来的一周，不知道小伙子用了什么手段，一直都是他结账。按理说，结账这个活比较轻松，一般都是年纪大的校工来做。后来听说是小伙子那几天腿被烫伤了，就安排他先负责结账。

“都是校工，少算一点钱嘛！”黄毛大姐厚着脸皮说。毕竟早餐都吃十块钱的话，一个月光吃饭就要一千多块钱了。不到三千块钱的工资，怎么还能剩的下来钱呢！“那怎么行！”小伙子板起脸，“大姐，学生们都不赚钱，都能在食堂吃。你好歹也在上班，还在赚钱，还这么抠搜的！”

被小伙子这么埋汰，黄毛大姐气得转身走了。大不了吃在超市里买的泡面。这泡面，没有临期，还是大牌子，完全就是搞特价。五块钱，三碗面，还额外赠送一个卤蛋，一天的饭就解决了。“你也尝尝，我特意挑了三种口味的。”黄毛大姐把面推给食堂阿姨。“我都吃饱了，你们超市下次卫生巾和洗发水搞活动，给我带点。”食堂阿姨说。黄毛大姐这才想起来，食堂阿姨吃饭是免费的，她需要的是生活用品。

不知道这样的互帮互助，怎么传到了别的校工耳朵里。本来也不算什么，但那个小伙子校工也跑来找黄毛大姐，“你也帮我带点东西呗！”小伙子说想带点烟。黄毛大姐不屑地笑了，“这是校园超市，你合计啥呢！你当是外面那种社会上的超市啊！怎么会有卖烟的！”

“别的呢？有没有啥便宜的，给我带点。”小伙子校工有点不甘心，“我们赚钱都不容易。”“你现在也觉得不容易了？”黄毛大姐嘴上虽然怼着小伙子，还是好心说，“其实就是方便面、果汁、可乐、洗发水啥的。”小伙子一听，自己都不咋感兴趣，“还是我们食堂实在，至少吃的上肉，不用像你们超市的，只能吃泡面。”

黄毛大姐这才知道，在校工里也有三六九等，主要看能得到的实惠多少。楼管是最舒服的，但没啥实惠。食堂的校工累，但免费吃饭，逢年过节还能带不少吃的回家。超市的校工可以买到便宜的生活用品，越到节日越有促销活动。

食堂阿姨重新负责结账的时候，黄毛大姐照样去吃免费饭菜，算下来一日三餐加起来自己也就掏三到五块钱。可好景不长。

“今天的洗发水多少钱？”食堂阿姨问。“三十五。我没多要你的钱。这个你去网上看看，五十多块钱呢！”黄毛大姐一边说一边有了点炫耀的意思。“哎呀，还要什么钱啊！我下个月，少点划你的钱，咱俩就扯平了！”食堂阿姨打着哈哈，拎起那瓶崭新的洗发水。

黄毛大姐愣在原地。她以为她们是朋友呢！弄了半天，食堂阿姨用一日三餐上的优惠当成了购物免费的砝码。

弄不懂优惠券的教授

什么象牙塔！黄毛大姐眼里，大学也是利益交换的地方了。

“你这么买不对的！”黄毛大姐看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货架上挑了两瓶牛奶，又去面包的柜台拿了一个面包，好心建议。

男人听到黄毛大姐的话，愣了一下，“是没有扫上码？”“不是，你这么买不划算。”黄毛大姐并不认识男人，但在这个校园超市里，很少会看到年纪这么大的男人，除了每年的九月，新生入学的时候，会有很多父母带着孩子来超市选购，那个时候黄毛大姐通常会闭嘴，“父母都不愿意在孩子面前被别人指导。”

站在自助收银机面前的这个男人既不是家长，也不是校工。也许是误闯进来的“游客”？黄毛大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到大学里面来，但显然这个中年男人对买东西如何能更便宜，并不擅长。“你看这里，”黄毛大姐指着面包区，“这些都是五元三个的。你单独拿一个，就要三块钱。”说完，黄毛大姐又带男人到了牛奶柜子，“你看这些都是特价的。你拿的那两个都是原价的。”看中年男人还没反应过来，黄毛大姐急忙解释，“你看这俩的营养差不多，我都对比过了。”又怕中年男人不信一样，跟了一句，“我也买的这个。不骗你的。”

中年男人一听，笑了起来，“我信。那就按你说的来，我买五元三个的面包，再买这个特价牛奶。”黄毛大姐满意地看着“听劝”的中年男人拎着食物离开。

有理货员看着黄毛大姐，掩嘴笑，“她以为她是谁呀！”“连学校里的教授都分辨不出来。”“就是！告诉一个月一两万收入的教授，怎么买打折商品。”“要不怎么说教授有涵养呢！换了我，早就转身走人了！”

教授？黄毛大姐不太敢相信，刚才那个在自己的指导下频频点头说好的中年男人，居然是教授。“他收入那么高，所以不在乎节省这几块钱。”黄毛大姐被其他的理货员灌输了这样的想法，在下一次教授来超市的时候，她转过身，装作在忙。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女孩。

“今天有什么是特价吗？”教授主动和黄毛大姐打招呼。黄毛大姐其实早就看到教授走进来了。她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我这就是狗眼看人低，咋好意思告诉人家大教授买什么。人家一个月赚的钱，根本就不需要这样抠抠嗖嗖！”此刻听到教授和蔼地问自己，黄毛大姐的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给自己鼓劲。

“你今天想买啥？我跟你说，你先注册一个用户，这上面还有优惠券呢！”黄毛大姐迎上去。“在哪里看？我都搞不太懂。”教授把手机递给黄毛大姐。而超市里还有学生看到了教授，礼貌地打个招呼，然后就快步逃离现场。黄毛大姐接过手机，指给教授看，“你下载这个……然后点击这里……你输入你的手机号……”那天，教授买的是纸巾、牛奶、饼干，还有夹心面包。

“夹心面包一定要买的，我买了六个！”黄毛大姐显摆。“我血糖高，不能吃这个。”教授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夹心面包的配料表。黄毛大姐有点失落，“那你也不能喝果汁了。我们今天果汁特价。”“没关系，我还是要买的。我老伴能吃。”“那你老伴怎么不来呀！”“去照顾女儿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吃啥，就来这里买。”

教授拎着满登登的购物袋，往门外走，忽然想起什么，“我买的越多，你提成越高吗？”黄毛大姐笑了，“我们都赚的死工资。”教授放心了一样，点点头。

别的理货员看到了，撇撇嘴，“现在的教授，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你们前几天还说他赚的多呢！现在又说这些！”黄毛大姐忍不住反驳。几个围在一起蛐蛐的理货员安静了片刻，有一个说，“大教授不会是看上你了吧！让你去当小保姆！”其他人哈哈笑起来。黄毛大姐脸上一红，转身往毛巾区走去。

“这个优惠怎么没有用？”又是教授来买东西，他举着手机问黄毛大姐，“我已经领了优惠券。”黄毛大姐半弯着腰，把脸凑近教授手里握着的手机。“你这个优惠券已经用了啊！”“只有一张吗？我还想再买一个！”教授说。黄毛大姐摸出自己的手机，“你还要买吗？我有优惠券。”“你不用吗？”教授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用。”黄毛大姐嘴上这样回答，心里想的是，“谁会买这些巧克力啊！”

在黄毛大姐眼里，牛奶可以让身体健康，方便面可以让自己吃饱，纸巾用处更多。但巧克力不属于生活必需品，可以没有。这次没有理货员说什么，黄毛大姐感受到了教授与自己的不同，教授一口气买了两个进口巧克力，还不满足。

教授解释道，“我太太很喜欢吃。你们这里比外面的要便宜十块钱。难得有优惠，想多买几个。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优惠券？”黄毛大姐顺着教授的眼光望过去，原来教授是想看看其他的理货员还有没有优惠券。

黄毛大姐和其他的理货员大多时候井水不犯河水。黄毛大姐不喜欢其他的校工动不动就把人划成不同的圈子。学生是一个圈子，家长是一个圈子。不同的圈子有不同的相处方式，对学生可以不搭理，反正他们大多数也不在乎价格。对家长只需要告诉优惠就行，家长喜欢自己判断。但这些人都和校工不是一个圈子的。校工的圈子什么样？黄毛大姐说不好，但她记得别的校工说的话，“咱们没有前途。”

黄毛大姐因为不喜欢其他校工这样的话，所以她越来越难以和其他校工成为朋友。尽管回到宿舍，大家也都是各自洗漱、爬入床帘、各自玩着手机。但此刻，黄毛大姐不知道去找谁问巧克力优惠券。好在，她自己就有三个账号，还能领到优惠券。

但没等黄毛大姐用另外一个账号，已经有一个瘦瘦的理货员走上来，“用我的！我还有优惠券！”黄毛大姐一时间没摸到头脑。之前理货员还都远离着教授呢，说什么“不是一路人”。现在这个理货员怎么忽然蹦出来了？

黄毛大姐看着教授手里拿着好几板巧克力去结账，瘦瘦的理货员帮忙他扫码。答案很快揭晓了，理货员看着教授付完款，小心翼翼地问，“我家女儿，今年高二了，不知道将来选什么专业？你是大教授，可以不可以给我一些建议啊？”

就那么一瞬间，黄毛大姐知道自己也不在校工的圈子里，自己到底是不够精明。

放假了

2025年1月，本科生早就放了寒假，硕士和博士基本上也都在1月24日之前离校。校园超市在1月21日盘点闭店，一直到2月底才会重新营业。实际上在1月20日之前，超市里的牛奶面包之类保质期短的，就不再补货。巧克力、洗发水等单价在30块钱以上的也都提前盘点入库。

“下个月又没有工资了。”黄毛大姐其实挺在乎这件事，但其他的校工却不这样想，“给交保险就行呗，没工资就没工资，还能在家歇一歇。”“这年头谁还劲劲儿地上班啊！”黄毛大姐总觉得不太对劲。

大学超市的“寒假”期间，黄毛大姐无聊地在抖音上用各种特效拍着玩，她无意中用“孙悟空”生成了一个视频。“并不好玩。”黄毛大姐想着，那个特效让她的黄毛更像猴毛。“但至少有一点相同，我也有个五指山，压着我。”黄毛大姐说不清楚的是，这个五指山，是大学超市，还是生活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