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文坛 | 肖创民：走，坡南村看血故事

走，坡南村看血故事

©作者肖创民

一、儿时记忆中的社火

儿时的岁月，似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而热热闹闹的社火，便是那画卷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在众多精彩纷呈的社火表演中，北百坂村的背芯子与坡南村的血故事，宛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深深地镶嵌在我记忆的苍穹，任凭时光流转，依然熠熠生辉。

北百坂村的背芯子，堪称一场极致的视觉与艺术盛宴。演员们身着华美的戏服，那精致的服饰仿佛是从古老的戏文中精心剪裁而来，每一处细节都散发着历史的韵味与艺术的气息。他们稳稳地固定在一丈有余的铁杆之上，宛如云端的仙子或英雄，俯瞰着人间的热闹。每当社火巡游之际，北百坂的巷道瞬间被十里八乡闻讯赶来的乡亲们围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

那热闹的场景，仿佛整个世界都汇聚于此，人们的欢声笑语、期待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画面。而演员们想要在这如潮的人群中顺利穿行，就必须依仗那震耳欲聋的三眼铳开道。那三眼铳的响声，如惊雷般在巷道中回荡，令人胆战心惊。那时的我，对这响声惧怕至极，只要一听到那轰然巨响，便会惊慌失措地急忙躲开，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可怕的声音，心中满是恐惧与不安。

背芯子上的演员们，姿态各异，每一个都像是从故事中走出的鲜活角色，生动地演绎着人间百态。有的女孩身着亮丽的戏服，脸上化着精致的粉妆，宛如仙子下凡。在高高的芯子上，她竟毫无顾忌地呼呼大睡，身子随着芯子的晃动东倒西歪，那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仿佛在梦中她已忘却了周围的喧嚣与热闹。胆小一些的演员，则被这高悬的高度和热闹的场景吓得惊慌失措，一边哭喊着，一边拼命地想要下来，那慌张的神情和动作，透露出内心的恐惧与无助，让人既心疼又觉得可爱。

还有个小姑娘，睁着一双水汪汪、圆溜溜的杏眼，好奇地打量着下面如潮水般涌动的人群。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新奇与兴奋，仿佛在探索一个全新的世界，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渴望。而那饰演穆桂英的演员，更是英气逼人，单脚稳稳地站立在芯子上，身姿挺拔，宛如一棵屹立不倒的青松。她手中紧握着一杆红缨枪，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入敌阵，冲锋陷阵。那威风凛凛的姿态，将穆桂英的飒爽英姿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禁为之赞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位英勇无畏的巾帼英雄。

与北百坂村背芯子的灵动与柔美不同，坡南村的血故事则充满了震撼与惊悚的气息，仿佛是从黑暗中走来的神秘传说，带着一丝恐怖与神秘。每当表演现场进行变化时，三眼铳必定会再次鸣响，那浓重的烟雾在铳声中迅速升腾而起，弥漫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障眼法。待烟雾渐渐散去，眼前呈现出的场景，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仿佛置身于一场惨烈的战场。演员们仿若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开肠破肚，肠子仿佛真的拉出了长长的一串串，身上沾满了殷红刺目的“鲜血”。那逼真的程度，让人不禁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仿佛能感受到那股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尤其是铡刀铡人的场景，更是真实得令人窒息。

演员的脖子实实在在地置于铡刀之下，那锋利的铡刀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仿佛能让人感受到那股肃杀之气穿透屏幕，直击人心。犹记得其中一幕，讲述的是清官况钟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和严谨的断案态度，明察秋毫，成功为雄友兰洗清了冤情，并果断下令处决了罪大恶极的娄阿鼠。那紧张刺激的情节，演员们生动的表演，至今仍历历在目，让人仿佛亲身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审判，对正义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敬畏。

社火表演时，小商小贩们也纷至沓来，为现场增添了浓浓的生活气息和热闹氛围，让整个社火现场宛如一个热闹的集市。有的小贩脖子上挂着鼓鼓囊囊的黄帆布袋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小气球。他们手法娴熟地将气球吹得圆圆的，然后轻轻一松手，气球便会发出“吱”的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这声音如同魔法一般，瞬间吸引了众多小朋友们的注意力。

小朋友们纷纷拉着家长的手，不停地叫嚷着，非要买上一个带口哨的小气球不可，那渴望的眼神和急切的神情，充满了童真与可爱。在我的记忆中，还有那红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芦，一颗颗饱满的山楂被晶莹剔透的糖衣紧紧包裹着，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仿佛是一串红色的宝石。咬上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让人回味无穷。有那散发着浓郁香甜气息的芝麻棍，咬上一口，酥脆可口，香甜的味道便在口中四溢开来，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有那发出奇妙声响的“硫硫蹦蹦”，还有一甩到地上就会“砰”地一声响开的“炸弹”，以及色彩绚丽、造型别致的手花。做小买卖的人们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欢快愉悦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非凡、充满生活气息的画卷，让人感受到了浓浓的人间烟火味。

二、传承数百年的“血故事”

“血故事”，这一独特而珍贵的民间社火形式，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静静地闪耀在合阳县新池镇坡南村的历史长河中。它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史记忆，据传起源于明末清初，历经数百年的风雨洗礼和岁月沉淀，依然散发着独特而迷人的魅力，成为了当地文化的重要象征。

“血故事”属于社火芯子中的“武芯子”，它以其鲜活生动、逼真写实、刚烈激昂，甚至带有几分恐怖神秘的独特特质，成为了社火表演中当之无愧的“压轴戏”。其最大的亮点就在于突出一个“血”字，通过演绎历史上那些充满血泪、令人痛心疾首的故事和传说，以达到警示世人、启迪心灵的目的。

这些故事大多取材于充满激烈冲突的凶杀格斗传统武戏，以及神秘诡异的神鬼传说，诸如《铡美案》《耿娘杀仇》《刺辽》《小鬼推磨》《锯裂分身》《王佐断臂》《阎王换头》等等。在表演过程中，将铡头、挖眼、剖腹、换肠、剁脚、断手等一系列血腥恐怖、阴森森的场景，通过精湛绝伦的芯子妆扮技艺和演员们入木三分的出色表演，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特写”方式，夸张而又生动地展现在观众的眼前。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处伤口，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悲惨的故事，让人在震撼的同时，也能深刻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道德教诲。其目的在于教育人们要多行善举，心存善念，切勿做恶事，要从这些充满血泪的故事中深刻汲取教训，时刻警醒自己，珍惜当下的美好生活，做一个有良知、有道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