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记得，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
蝉鸣声从老槐树的枝叶间传来，带着夏日特有的慵懒。她蹲在河边，小心翼翼地用竹篓去捞水中的小鱼。十二岁的陈阳站在她身后，手里攥着一把青枣，时不时往嘴里塞一颗。
"夏夏，你小心点，别掉下去了。"陈阳含糊不清地说。
林夏没理他，专注地盯着水面。突然，一条银白色的小鱼游进了竹篓，她猛地提起竹篓，水花四溅。
"抓到了！"她兴奋地转身，却看见陈阳正把最后一颗青枣塞进嘴里。她气得跺脚："陈阳！那是我的枣！"
陈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谁让你不理我。"他说着，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把青枣，"喏，给你留着的。"
林夏接过青枣，咬了一口，甜中带酸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看着陈阳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脸，突然说："陈阳，我要走了。"
陈阳愣住了："去哪？"
"爸爸说，我们要搬去城里。"林夏低下头，"他的生意失败了，这里待不下去了。"
河边的风突然停了，蝉鸣声显得格外刺耳。陈阳沉默了很久，才说："什么时候走？"
"下周三。"
那天晚上，林夏躺在床上，听着父母在隔壁房间收拾行李的声音。纸箱被胶带封上的声音，像是把她的童年也一并封存了。
搬家的那天，陈阳来送她。他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攥着一个布包。林夏走过去，他递给她："给你的。"
布包里是一个木雕的小鱼，雕工粗糙，却能看出是照着那天她在河里抓到的那条小鱼刻的。
"我刻了好几天。"陈阳说，"以后你要是想家了，就看看它。"
林夏紧紧攥着木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青枣："给你，最后一颗了。"
陈阳接过青枣，突然说："夏夏，我们约定好不好？十年后，我们还在这里见面。"
林夏用力点头："好，十年后，就在这里……"
大学的第一天，林夏拖着行李箱走进宿舍时，苏雨晴正坐在床上涂指甲油。
"你好，我是苏雨晴。"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得不像真人的脸，"你的室友。"
林夏有些局促地点头："我是林夏。"
苏雨晴跳下床，赤着脚走到她面前："你皮肤真好，就是不会打扮。"她说着，伸手摸了摸林夏的脸，"要不要我教你化妆？"
就这样，林夏和苏雨晴成了最好的朋友。苏雨晴教会她化妆，带她去逛街，教她搭配衣服。她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在深夜的宿舍里分享秘密。
大二那年，苏雨晴突然开始频繁地流鼻血。起初她们都没在意，直到有一天，苏雨晴在课堂上晕倒了。
"急性白血病。"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需要马上住院治疗。"
林夏每天下课就往医院跑。苏雨晴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但她依然保持着笑容。
"夏夏，"有一天，苏雨晴突然说，"你知道吗？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结婚。"
林夏握住她的手："那你一定要好起来，到时候给我当伴娘。"
苏雨晴笑了："好啊，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找个帅气的男朋友。"
然而，苏雨晴没能等到那一天。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林夏站在病房里，看着护士拔掉苏雨晴身上的管子。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毕业后，林夏进入了一家广告公司。她的上司周明远是个工作狂，要求严格到近乎苛刻。
"这份提案不行，重做。"周明远把文件摔在桌上，"客户要的是创意，不是套模板。"
林夏咬着嘴唇："可是 deadline 就在明天......"
"那就加班。"周明远头也不抬，"做广告这一行，没有'可是'。"
那天晚上，林夏在公司待到凌晨三点。当她终于改完最后一稿时，发现周明远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她鼓起勇气敲门："周总，我改好了。"
周明远接过文件，仔细看了一遍："这次不错。"他难得露出笑容，"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开会。"
就这样，在周明远的严格要求下，林夏飞速成长。两年后，她已经能独当一面，带领自己的团队。
有一天，周明远突然把她叫到办公室："我要调去总部了。"他说，"这个位置，我推荐了你。"
林夏愣住了："周总......"
"别让我失望。"周明远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记住，永远不要满足于现状。"
十年后的春天，林夏回到了那个江南小镇。
老槐树依然挺立，枝叶比记忆中更加茂盛。她站在树下，看着手中的木雕小鱼。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夏夏？"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夏转身，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陈阳站在不远处，手里攥着一把青枣。
他走近了，林夏看见他眼角有了细纹，但笑容依然和记忆中一样温暖。
"我回来了。"她说。
陈阳递给她一颗青枣："尝尝，还是那棵树上的。"
林夏咬了一口，甜中带酸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仿佛回到了十二岁的那个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