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简介:1931年生于北京, 为艺术大师齐白石的小女儿,自幼随父学画。擅画虾、蟹、花、鸟,笔墨简练,形神俱佳。亦能工笔草虫、山水,工细有致,色彩雅丽,为齐派第二代传人。作品被国内外诸多博物馆、美术馆收藏。现为中国画研究会会员,齐白石艺术研究会主席,全国妇联港、澳、台三胞会会员,广州大学艺术系客座讲师,广州师范大学艺术系讲师,中国画研究会会员、深圳大学艺术系客座教授、中国齐白石艺术研究会主席。


家父齐白石四十岁(1902年)以前的画,以工笔花卉为主,尤其画草虫早就传神。他在家一直养着纺织娘、蜜蜂、蝴蝶等草虫,还有其他小动物,时常注视它们的特点,仔细观察,直接进行写生。
白石老人所画的草虫种类很多,常见到的有蝴蝶、蜂、蜓、蟋蟀、螳螂等,此外还有细腰蜂、纺织娘、蚕、蝈蝈、飞蛾等。在画法上有粗笔,也有细笔。




细笔草虫一看就会了解的确是由仔细观察中得来的,写意的粗笔草虫也是对于描写对象经过周密观察的结果。当然,要只从事寥数笔的表面上看是很简单的。其实,如果作者没有经过周密仔细的观察,那么在寥塞几笔之中就不会感到有充沛的生命力。但是,有些人不了解这一点,以为老人粗笔草虫太简单。不知道这两笔是他毕生所提炼出来的,所以,比工笔还难得。例如,老人画的蝴蝶,用焦墨随便两笔就能画出蝴蝶的翅膀来,再写两笔又画出一只。两只蝴蝶在一起不但能画出翅膀正在飞舞的状态,并且能把蝴蝶翅膀的黑薄而有绒的质感表达出来。这是由多年对蝴蝶的观察体会,再经创造而成的。




我们再看这幅五十八岁面的细笔蝴。在这幅小画里竟画的蝴蝶在空中飞舞,每只的姿势各有不同,都非常生动活泼,真会怕它们从纸上飞出来跑掉。再看每只蝴蝶的细部,如翅膀、身躯、六只腿、眼睛、触须以及采花蜜用的长嘴,都能非常清晰,都有明确交代。再和真蝴蝶对比细看,发现和真蝴蝶又不十分一样,有的地方已经加以取舍,有的地方已经稍有夸张了。所以写生也是经过提炼加工,用传统笔法表现出来的。因而,再画粗笔草虫才可能形神兼备。




白石老人画蟋蟀也很成功。这是老人八十岁时给我画的菊花蟋蟀,上题“秋色秋声”四个篆字。秋色是菊花,秋是指蟋蟀。菊花画的很幽美秀丽,能把秋意描绘尽致。再看蟋蟀,两只蟋蟀只简单几笔墨道钩出(图17),就很生动,尤其是大腿的肥健,触须的细长挺秀,不但逼真,并且更显出笔力来。老人说,这是画自己喂养蟋蟀的园中秋景。过去他在家乡和小儿女们饲养很多蟋蟀,每天仔细看它们的生活。他曾记道:余尝看见儿辈养虫,小者为蟋蟀,各有赋性。有斗者,而无人使,终不见其能;有未斗之先张牙鼓翅,交口不敢再来者;有一味只能鸣者;有缘其一,一怒而斗者;有斗后触雌须即舍命而跳逃者。大者乃之类,非蟋蟀种族,既不普斗,又不能鸣,眼大可憎。有一种生于庖厨之下者,终身饱食不出庖厨之门。此大略也,若整述,非丈二之纸不能毕。




可见老人对蟋蟀观察仔细,都了然在胸。我们再从老人五十八岁画的豆角蟋蟀写生来看,更可得到证明。在豆花架下有十八只蟋蟀,有的在寻找战斗的对象,有的交叉触须正作战斗的准备,有的正在激烈地相打着,有的战胜了就追,有的打败了就跑,有的躲在豆叶的下面,各种姿态,真是描绘尽致。老人画草虫都从实际生活中来,笔笔都有道理,所以才能绘出声音来。老人在画草虫册上尝题“可惜无声”四字是毫不夸大的。




我们再看老人画蜜蜂就更巧妙了。这是老人教我画蜜蜂的示范,小小蜜蜂飞来,能把蜂飞动的状态、翅膀扇动的感觉和声音画出来。画的方法也很简单,用焦墨横二三笔画出蜂的上半身,前面二小点画出眼睛,用石黄一点画出蜂的肚子,在黄点未干时用较深淡墨横画三道,表现出肚子上的节纹。画完蜂的躯干该画翅膀的扇动了。在上半身的两旁半寸地方,点上两滴净水,两滴水在宣纸上的扩散出现两个湿圆,在湿圆靠近胸部的两旁地方,再用淡墨一点,这样随着湿圆才能扩散成两个淡墨小半圆。湿圆干了以后,这样翅膀就扇动起来了。从翅膀扇动中就可以反映出声音来。然后,再用浓墨添上前腿和后腿,蜜蜂就画完了。老人能为蜜蜂传神,尤其在翅膀上的创造,是对蜂有深刻体会的说明。



我们看这幅五十八岁的画蜂写生,上角着一串藤萝花和几匹藤叶,二十只蜜蜂正在忙着采密,有的正采,有的刚飞来,有的要飞去,有的在地上的花瓣里寻找,有飞的,有落着的,有上、下、前、后、左、右各种姿态。画上题道:
借山馆后有此野藤,其花开时游蜂无数。移孙(白石长孙,长子良元之子)四岁时,为蜂所逐,今日移孙亦能画此藤虫。静思往事,如在目底。
从题中可知这幅作品虽然不是直接写生,因老人写生工夫极深,所以真能为蜜蜂传神。这时虽然未能创出翅膀扇动的技法,但扇动的精神已经描绘出来了。从而,我们也可看出,能简单几笔画出蜜蜂扇动的状态,不是偶然能成功的。
从我们看到的蝴蝶、蟋蟀和蜜蜂,可以了解老人创作的一笔墨都体现着极深的写生工夫。所以,自石老人画的草虫,没有一足一须不妥当、不合适。假若我们发现草虫有什么不确切的地方,一定不是出于老人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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