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协议”只是干扰项，无论真假都难以改变事件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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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聚会，媒体朋友们又聊起了红牛事件。
这件事，在媒体圈、法律圈，以及饮料行业圈，都是一个经常被拿出来讨论的热点话题。
尤其是这两年，随着“50年协议书”突然被摆上了桌面，围绕着“50年协议书”，多方又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舆论和法律之争，让外界看得一头雾水。
焦点是，这个“50年协议书”是真是假，到底有没有法律效力？影不影响红牛商标的所有权和使用权？影不影响未来事态的走向？
这两天，恰逢天丝集团发布了一份新的关于“50年协议书”的声明，提供了一些增量信息，我们不妨借此机会，对“50年协议书”的法律性质和价值进行分析。
1
“50年协议书”
有一个致命的bug
很多人都是通过媒体的报道，第一次看到了传闻中的“50年协议书”长什么样子。
我看到这份协议书的时候，作为有过多年法学训练的人，第一时间去看签署的主体是谁。
协议书显示，甲方是中食公司，乙方是深圳中浩公司，丙方是中泰红牛维他命饮料有限公司，丁方是泰国天丝公司。
这份协议书的第一个bug，是只有签名，没有公章。
从法律效力来说，公司作为签约主体，理应有公司的盖章，或者法人对自然人的授权书，如果这些都没有，必然会影响到协议书的法律效力认定。
当然，这还不是最大的bug，这份协议书最大的bug是丙方这个主体，也就是中泰红牛维他命饮料有限公司。
按照协议书的约定，这个丙方极其重要，因为协议书第一条就约定了“只有丙方有权在中国境内生产、销售红牛饮料”。
但如此重要的丙方，在协议书签署的时候，并没有这家公司，在协议书签署之后至今，也没有这家公司。
从法律上来说，这就存在着一个极大的问题，就是谁是主张丙方权利的适格主体？
去法院立过案的人，都知道，第一步就是必须要查明你是不是发起诉讼的适格主体。你如果要代表某家公司诉讼，那必须要提供这家公司的法律要件；如果你要起诉对方公司，那这家公司必须要真实存在。
而协议书最大的问题，恰恰在这，这个中泰红牛维他命饮料有限公司一直没有成立，如何代表它来提起诉讼？
有媒体朋友在讨论的时候说了，后续有类似的合资公司参与签署了合资协议，但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红牛维他命饮料有限公司。
但问题来了，红牛维他命饮料有限公司是基于《1998年合资合同》而来，而这个合同是一份约定了20年的合资合同，约定的并不是50年。
不管是依据当时的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的相关条例，还是“新法替代旧法”的原则，法官在认定合资企业存续期限的时候，一定是以正式签署的合资合同为准，这是法律常识。
即便“50年协议书”是各方真实的意思表示，也只能被看作一种前期的磋商或者意向，法官能够作为裁判依据的，只能是落到纸面上的、主体适格的、成立要件完备的合同。
2
“50年协议”多次被拒，
原因是什么？
这份“50年协议”被拿出来的时候，有舆论认为可能对红牛商标的归属和授权期限产生重大影响。
但从法律实践来看，并没有产生这样的效果。
不管是最高法院的相关诉讼，还是地方法院的生效判决，以及仲裁机构的裁决书，都维持了红牛商标授权20年的认定，而并没有按照协议书的50年来认定。虽然深圳前海法院一度判决合约中的第一条有效，但在今年也被深圳中院以“一审程序错误”为由裁定撤销判决，发回重审。
问题究竟出在哪呢？很多媒体朋友看不明白，其实从法律上来看并不复杂。
合资公司能不能继续使用红牛商标、生产红牛，本质上，是商标权的问题，涉及到两个法律事实认定，一是商标权归谁，二是商标授权到没到期。
关于第1个问题，之前有过漫长的诉讼，最高人民法院终审认定，红牛的商标权归天丝集团，这一点目前已经确定。
第2点就是授权有没有到期。这份“50年协议”一共9条，逐条读下来，里面并没有涉及到商标授权的描述。
也就是说，不管这份“50年协议”真实或者不真实，本质上并不涉及到商标归属、授权期限的问题。
所以不管是法院，还是仲裁机构，在认定商标授权期限的时候，都是以正式的商标授权法律文书为准，而没有采纳“50年协议书”。
这背后的道理，打一个可能没那么贴切的比喻，你就明白了。
就好比一套房子，张三说归他，李四说归他，王五说归他，法院会怎么认定？法院一定是以房产证为准。这个道理，学过法律的人都能理解。
所以，在深圳国际仲裁院作出的一份裁决中，直接说“50年协议书与红牛系列商标归属无关”，这也代表了法律的声音。
3
跳出法理，
谈谈背后的症结和问题
中国人经常讲一句话，和气生财。
在中国做生意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撕破脸，诉诸公堂。
站在第三方的立场上来看，说实话，旷日持久的纷争，对双方都是有伤害的。
一方面，红牛这个品牌陷入到了某种不确定性中，这让竞争对手找到了发力的机会，试图蚕食原本归属于红牛的市场。
这不管对红牛品牌的拥有方，还是合作生产方，以及经营销售方，都有伤害。
另一方面，不断发起的旷日持久的诉讼，必然会分散精力和资源，让企业把很大的注意力放在应对诉讼上，而不是生产经营上，这对于企业的健康发展并不是好事。
商标拥有方天丝集团，不可能不了解这一点，但为什么事情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呢？
我想主要可能还是信任出了问题。
在天丝集团2024年11月13号发布的一篇声明中，提到了一个问题“3000亿去哪里了？”指出红牛销售的相关收入并没有进入合资公司的账目，而是体外循环，通过委托加工，进入了合作方自己的体系里。
这可能是合资公司商标授权到期之后，没有再合作的一个重要原因，背后既涉及到重大的利益，又涉及到信任的问题。
《易传》里说，“利者，义之和也。”说到底，所有的合作，最终都要归结到一个“义”字，如果在这方面出了问题，合作就很难持续下去。
据了解，在2022年的一场专家论证会上，专家就“50年协议”达成一致意见，认为真实性存疑，且即便为真，也已被1995年和1998年的合资合同替代。而且如果继续履行会违反公司法、企业组织法等相关法律。
应该说，结论其实已经很清晰了，那为什么华彬方仍然拿着“50年协议”，不断地分拆起诉，变换地点、变换案由不断起诉呢？
有业内人士说，说到底，还是利益太大，每年200多亿元的销售额诱惑力太大，而诉讼是一种拖延战术。
总体来看，“50年协议”只是干扰项，并不是双方真正的法律争议，只是一方谋取延长经营的手段和措施。这件事情的法律本质其实并不复杂，始终还是商标的授权与合作期限问题——授权到期，合作即终止。
如果在没有获得授权的情况下持续经营，这种“授权裸奔”的状态一直延续下去，会让更多普通商户替对方背负法律风险，转移了法律责任，这对普通商户来说不公平。
不管怎样，作为一名第三方观察者，也作为一名消费者，还是希望红牛这个品牌能够得到呵护，能够健康的生产，继续服务好中国消费者。不希望看到这个品牌在持续不断的拉扯中，遭受重创。
希望多年后，我们再回头看，这起纷争能够成为一个通过法律理性解决纠纷的正面案例，一个通过法律和契约精神呵护了品牌健康发展的成功样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