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于记忆的把握应该不是线性的,我想,最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的。虽然看起来每一段经历都是实实在在地串联在某个过去的某个位置,与不同的年纪牵扯起来,但它们从未以逻辑或其他被认为理性的方式出现过,而是反复地通过当下的、即时即刻的感受零散地显现出来,以至于有时候我甚至无法分清它就是如此重要,还是因为我的反复咀嚼,为它赋予了某种特别的价值。
之前看《十三邀》的时候,有一期是许知远和咏梅的对话。印象中,许知远很少像那期似的,表现得如此沉默。大部分的镜头都递给了咏梅,她说起小时候去找奶奶,敲了很久的门,最后却被腿脚不便的爷爷怒声回应道“不在!”后来她又说起与母亲离婚的父亲,她站在他的新家门口,见里面人声鼎沸,最后一步也未曾踏入。咏梅讲的这两件事,就是那样零散碎片地散落在记忆中的片段,却在人生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晚上,在或失意或悲悯的瞬间,在记忆中翻涌着出现。许知远很沉默,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理解咏梅的这种“记忆倒刺”,很小,很不起眼,有时你忘却了它的存在,有时又觉得它如此显眼,挡住了通向过去的其他道路。
比如,爷爷恼怒的回答;比如,踏不进很久未曾见面的父亲的家门;比如,突然撞在了一块玻璃上。
只不过那个撞玻璃的人不是咏梅,而是我。
2010年,上海举办世博会,正好姐姐要去上海出差,便多买了一张机票,说是带我去“见见世面”。那是我第一次到上海、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走进见到黄浦江上似乎永不衰败的外滩。我记得当时穿了一双当时格外流行的洞洞鞋,再有别的,如果不是看了照片,便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不是因为那双鞋如何值得铭记,而是因为我因为那双鞋,被拦在了一家奢侈品店的门口,那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要求我站在门口等待姐姐。
于是我就像被拒之门外的咏梅一样,只能站在门口向里张望。那家店的灯光是明亮的暖黄色,正好衬得门口展览橱窗上的箱包们格外好看。我透过那些比灯光更亮的玻璃细细地查看每一件商品,但不是因为我对这些只在郭敬明的小说里看过的奢侈品牌名字有多大的兴趣,而是希望努力对那一刻被拒绝的丢脸和愤懑保持表面的平静,即使内心已是波涛汹涌。
那是我第一次撞在一块漂亮的、透亮的玻璃上。那时候的我只觉得羞耻,为穿了双被拒绝的鞋子感到羞耻,却也未曾想过接下来的数年时间里,我会反复地撞在这样的玻璃上,任由漂亮的灯光落在那些橱窗里待售的商品中,任由自己的身影在玻璃的反光里一再出现。
有时候我在想,14岁的记忆能有多么准确?尤其是当我已又活了另一个14年时,曾经片刻的回忆究竟要如何确认细节,保证它与原样无误。于是我便恼怒起来,埋怨自己无用的纠结与苦闷,嫌弃那些百转千回的自怨自艾。而在短暂地陷入回忆之后,我又像是卯足了劲似的,非要走到更高的地方去,非要和那个被拒绝的小孩割席,要抬着头地、毫不羞耻地,走进那些亮堂堂的衣帽间里。
所以生活变得很简单,工作,竭尽全力地工作,然后走进更漂亮的店铺,把更昂贵的商品带回家。紧接着,又是焦虑的,无法停止的工作。包括一张更好看的毕业证书,一份更完美的简历,似乎都是为了让14岁的那个小女孩透过橱窗的玻璃,看到站在里面,昂首挺胸的、更体面的自己。
她会为这一切感到骄傲的。我想。哪怕那些体面的背后尽是惴惴不安的恐惧和必须成功的执拗,是丝毫差池不能出现,分毫不可懈怠的紧绷,但走向更高处的证明,不就是进入那些原本难以踏足的地方吗?
所以才要在乎成败,才必须努力勤奋,才需要日日夜夜地焦虑未来,才只能在实现目标时短暂地欢呼,接着立刻投入下一场的竞赛。
我越是在意14岁时的那面玻璃,就越是陷入到生活的悖论中去,不是为了感受真实的时时刻刻而生活,相反,只是在被设定好的“成功”标准里,虚假地过活,用无数次昼夜不停的努力,换一场体面的、漂亮的演出。
于是我走向那面玻璃,靠近站在门外的那个女孩。我才看清,除了那双令人感到羞耻的鞋子,她还拿着一本小小的册子,里面是她画的插画,是她在很多很多的瞬间写下来的故事。
我想起来,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迈进一家多么昂贵的奢侈品店,也不是成为如何成功又伟大的人。她想要当贫穷的画家,想要成为一位自由小说家,想要去广袤的草原放羊,想要和当时喜欢的男孩约会,想要一本已经不再出版的旧书,想要一个木头做成的书柜,想要换掉家里咯吱作响的风扇,想要一辆可以骑到海边、停在棕榈树下的自行车。
我想起来,她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特别的、独一无二的人。而不是昂首着站在一家门店里,体面的、永不失败的人。
原来她羞耻的从来不是被拒之门外,而是反反复复地站在那面玻璃前,要求自己成功、向上、努力的我。
是那个在虚假的欲望里,看不见真实生活的我。
姐姐从店里出来了,我看着她强装镇定地走向下一家店,即使她手上空空如也。我心里清楚,她买不起店里任何一件商品。但我还是跟了上去,看着她在那些玻璃橱窗里来回走动,试过一件又一件商品,却始终空手而归。当我们终于要离开那间商场时,姐姐终于找到了她能够负担得起的商品,于是14岁的我喝上了人生中第一杯星巴克。
在35度的天气里,喝到了一杯不加糖的热美式。
当时,我的姐姐28岁,仔细想来,和现在的我竟然是同一个年纪。和她的28岁不同,星巴克已经在我们的小城里开遍了每一座商场,年轻人不再去店里拍照打卡,也不会再登录博客分享在用数码相机拍下的每一张照片。即便如此,我仍然和她一样,想要走进那些漂亮的商店里,喜欢那些社交媒体上安利的商品,希望自己拥有更多的存款,渴望着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最起码在我和14岁的我和解前,是这样的。
当我从那些体面中脱离出来,在我不再关心那面玻璃是不是一种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时,我便重新站在了那个青涩的女孩身旁,与她一同望向橱窗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然后喝上一杯加糖加奶的咖啡,接着并肩而行,走向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去买一辆能骑到任何地方的自行车,去任何我们想要去的地方。
其他的碎片。
在 被某些“成功 ”的 标准围困时,我们很难看到生活更多的可能性。就像我一直觉得14岁时的那件事对我来说影响巨大一样,但实际上我只是每一步都踏在社会要求的基准,再回头看时,便放大了部分故事的细节,忽略了少年时期的自己也有无数和主流价值观念大相径庭的理想和欲望。这几天可能有很多不一样的情绪,成功当然是好的,没有人不希望“努力就有回报”,但如果暂时没有实现期待的目标,也不要自怨自艾,甚至觉得无路可走。有时候我们不一定要顺着某些既定的道路向前,成为每一个人眼中的“佼佼者”,也仍然能够获得幸福和快乐。
回到真实的生活中,适当地与那些“一定要如何”的念头割席,也许你会发现,恋人依然相爱,海风依旧咸湿,渔人在有条不紊地打捞新鲜的海产,而阳光也总会在乌云背后偷偷出现。
希望我们都不要紧紧抓着那面看似“通向成功”的玻璃不放,转身走开,也许能获得更多的风景。
我还没想好这篇标题叫什么,要不就叫它“还没想好标题”吧,人生嘛,随意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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