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生息之地》借由少年徐闯的视角勾勒出四季流转中豫东乡土的生活图景。通过诗意影像书写“人与土地的质朴情感”,影片斩获了第75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银熊奖最佳导演奖。
人与土地:时间凝缩中的守望
影片以1991年河南周口霸王台村为背景,巧妙地把岁月的流转凝缩于“春夏秋冬”的四季交替之中。四季的更迭,不仅遵循天地万物的自然规律,更契合了中国人独特的生命逻辑——婚丧嫁娶、生老病死,一切都如同落叶归根般周而复始。
从春耕到冬藏,镜头下那些中原大地之上、时代夹缝之中的人们不再缄默,他们无惧现代化浪潮对传统农耕文明的冲击,而是以一种隐忍而又浓烈的姿态,在血缘的牵绊中守望着故乡的土地,成为中国乡村振兴进程中无数村庄的缩影。
如同电影海报所展现的那样,厚重土地之上的坟墓与丧仪诉说着生命的消逝,而生机勃勃的麦田则寓意着生命的延续与轮回,这一静一动、一逝一生的画面,暗示着生命在这片土地上的的循环往复,也体现了人们在时代进程中扎根成长,生生不息的坚守,为影片奠定了看似平静内敛、实则浓郁热烈的基调。
少年视角:家族变迁与时代微澜
影片以少年作为叙事本体,借由少年的眼睛和心灵去观察、体味人生百态;通过少年徐闯的视角来观察1991年这一面临时代巨变的年份,以冷静客观的目光还原出熔铸在其生命体验中的乡土变迁。
作品巧妙地将改革开放浪潮中的时代大事件放置于叙事的“后景”视角,转而将镜头对准了时代洪流下一个农村家族的春耕秋收、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以徐闯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绘就一幅时代微澜中的乡土画卷:徐闯的父母奔赴南方寻求机遇,为徐闯的人生烙下了“留守儿童”的刻痕;他在这里与姥姥、姥爷、舅舅、小姨相依为命,又与赖蛋成为挚交好友,在收麦遇雨时,他和大人们一同经历损失的痛苦,却又能在短暂的休憩中享受分吃冰棍的惬意,徐闯视角所折射的是一个普通农村家庭质朴而单纯的生活,更是整个霸王台村、乃至于豫东大地传统农耕家庭的日常。
与此同时,徐闯的个人成长与时代的发展同步,为观众提供了一个有限介入和“观察”时代变迁下农村变革的入口:拖拉机等机械化生产的能力改变了传统的农耕方式、村中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萌发外出打工的想法,而跟随父母从农村出走、来到县城以后又会陷入“异乡人”的迷茫,以小见大地再现了1990年代初期岁月微澜中真实的农村生活。
美学风格:乡村诗意现实的影像书写
《生息之地》关注的,是处于代际变迁和现代化浪潮席卷的乡村,于四季的更替与生命的流转之间描绘出一幅充满诗意的“乡村画卷”。展现在镜头中的上世纪90年代的中原大地,凝聚着诗意乡土的美学风格。乡村的自然景观与人文日常被完美融合,春日清明的迁坟仪式、夏日金黄的滚滚麦浪、秋日里的新型秋收、冬日里的皑皑白雪,以四季更迭诗意的隐喻了乡村的生息与变迁。
《生息之地》的影像书写虽诗意却不悬浮,透过这片大地上的个体日常,呈现出人和乡村之间一种寻常、质朴的现实质感。
这种现实质感主要来源于两个维度,其一是非职业演员及其方言演绎,在筹备期间,主创团队数次到访豫东地区采风选景,最终选定永城酂城、陈官庄、卧龙、双桥等地作为主要取景拍摄地,并从永城当地群众中海选出的非职业演员,以河南方言作为影片对白,力图捕捉演员与中原土地最深情的链接,最大程度还原20世纪90年代的河南乡村生活。
其二,影片通过运动长镜头的方式真实呈现了北方的泥土、麦田、村庄,直面现代化浪潮冲击下传统农村曾经历的转型阵痛,勾勒出一幅传统农耕文明即将消逝图景的现实主义图景,如同柏林电影节评委所赞誉的那样,“让观众始终沉浸其中,无法移开目光”。
《生息之地》超越了单纯的乡土叙事,它是一部关于时间、记忆与生命的史诗。影片以四季轮回为隐喻,提醒我们: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土地始终是中国人精神的根脉,而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正是我们面对变革与挑战时最深沉的力量。它不仅是对中原大地的深情告白,更是对中国乡村在现代化进程中命运的一次深刻叩问。在这幅充满诗意的乡土画卷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乡村的过去与现在,更是一个民族在时代洪流中始终坚守的初心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