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作家桐华的新剧《滤镜》被指未给参与创作的编剧署名权，星莲影视方发文回应称：当事人创作内容未达到编剧署名的要求，若有不同意见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对此，发声编剧巫念顾独家回应南都记者：“针对声明里说，我的创作内容没有达到署名要求，我的剧情和框架是否使用，等剧全部播出后，整理出具体使用情况，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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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剧发声：没有在这个项目里看到我存在的痕迹
2月24日，由星莲影视出品、作家桐华担任总编辑的剧集《滤镜》上线。资料显示，该剧出品总编剧为作家桐华，她同时也是出品公司星莲影视的最终受益人。
同日，作者巫念顾在社交平台发声，称自己曾参与该项目的剧本创作，预告片里明确使用了她的剧情，但星莲影视方并未给她署名权。
《滤镜》片尾字幕署名。
“在剧播出的片头片尾都没有看到我的名字，但是它确实使用了我的剧情。我想向大家证明我参与过这个项目。”
巫念顾告诉南都记者，她2019年7月入职时以编剧助理身份参与了《良辰美景好时光》项目，并在尾飞字幕中获得了署名。而后，她以编剧助理的身份进入《滤镜》（曾名《完美滤镜》《滤镜人生》）项目，又在2021年6月正式签署30集《滤镜人生》（集数和名称暂定）委托创作合同。三年间，她共参与《滤镜》项目全剧故事大纲、人物小传、26集分场，以及前12集对白剧本阶段。
巫念顾提供的邮箱记录显示，她最早在2020年1月21日发送了《完美滤镜》人物大纲主题文件，而后在2021年5月成为星莲影视签约编剧之前，她一直有持续为该项目创作分场剧本、记录会议纪要。
巫念顾邮箱内的部分工作记录（成为签约编剧前）。
巫念顾表示，《滤镜》编剧一开始是由罗小葶、她和另一位编剧三人共同创作分场剧本。“每个人都写，就相当于三个人比稿，选取最好的剧情，融合在一起。”
据她介绍，分场剧本包含一集整体框架、每一场戏的剧情和部分台词，一集分场剧本字数在7000字以上。在分场剧本定稿之后，再由总编剧在此基础上创作对白剧本，即拍摄用剧本，涵盖完整对白台词，一集字数基本在12000字以上。
巫念顾补充，在进行到19集分场剧本创作时，另一位编剧因为生产主动提出离开项目。“所以从19集开始，这个项目的编剧，就只剩我和罗小葶了。”
2022年9月，巫念顾离职，此时分场剧本已定稿，对白剧本创作到第12集。巫念顾表示她并非主动退出项目群，而是被要求退出项目群。
“因为家里老人生病，我申请回家一边照顾老人，一边写剧本，因为有两次交的剧本不太理想，就直接让我退出项目群，把项目群主的身份转交给别人。”巫念顾说，“以前我们剧本创作，每一集都会改十几个版本是很正常的情况，但是这次就只给了我两次修改机会，就直接让我退出项目了。”
聊天记录显示，在被要求退出项目前，巫念顾还在与同事沟通剧本修改问题。
巫念顾被要求退出项目当天与同事的聊天记录。
“当时把我踢出项目群之后，公司没有别的项目在进行了，我没有活可做，所以我就只能主动辞职了，之后就解除了委托创作合同。”
2024年末，巫念顾在《滤镜》预告片中看到了自己创作的剧情，向星莲影视沟通署名被拒绝。星莲影视方告知函中提出，离职时公司告知离职后不享有参与作品的署名权。但巫念顾否认此说法，她表示解除合同时，无论是口头还是书面，自己都没有被告知“不享有参与作品的署名权”。
此外，星莲影视表示巫念顾仅提交2集分场及5集对白剧本且未通过认可，在全剧本创作者远未达到30%贡献度，不符合协议书约定的享有署名权的情形。对此，巫念顾也提出疑义。
她表示，当时签署委托创作合同时，对于署名权的约定是：“在乙方完成甲方指定集数的该剧剧本分场和对白剧本的创作并经甲方认可并采用的前提下，乙方享有该剧剧本的署名权，署名：编剧（之一）：巫念顾。但对于乙方的署名方式、排名位次由甲方最终决定。”
“我不认可这个告知函。”巫念顾称，自己完成了第1集到第26集的剧本分场创作，且分场剧本已经定稿，“我写的所有剧本的每一集，每一版工作邮箱里面都有，工作群里也是有记录的”。
巫念顾邮箱内的部分工作记录（成为签约编剧后）。
“这个剧本，我一开始就知道小葶付出比我更多，所以我的诉求也是第三编剧。”巫念顾告诉记者，星莲影视已经向她支付了分场剧本的稿酬，她对费用并无诉求，“我维权不是因为钱，就是因为我参与了这个项目，但并没有在这个项目里看到我存在的痕迹”。
25日，星莲影视发布声明，称当事人创作内容未达到编剧署名的要求，若有不同意见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对此，巫念顾回应称，在播期间涉及剧透她不便发布，等剧集播完，她会整理出全剧的使用情况，并附上出现的具体稿件日期。
“针对声明里说，我的创作内容没有达到署名要求，我的剧情和框架是否使用，等剧全部播出后，整理出具体使用情况，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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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解读：维权重点在于证明自己是编剧
根据我国著作权法第十七条，视听作品中的电影作品、电视剧作品的著作权由制作者享有，但编剧、导演、摄影、作词、作曲等作者享有署名权，并有权按照与制作者签订的合同获得报酬。
北京中闻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赵虎向南都记者表示，巫念顾维权的核心在于证明自己是编剧。
“是不是编剧指的是她用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编剧，最核心的是她做了哪些工作，这些工作有没有体现在电影或者电视剧当中。”
对于星莲影视在告知函中提出的未满30%贡献度，赵虎表示，如果此前签订的合同中没有该项约定，那么星莲影视方不能以30%贡献度为判断依据。他告诉南都记者，如果解除合作时双方没有就署名权重新沟通，则法律上默认按照当时签订委托创作合同时的条款来履行。
赵虎建议，在“离职”或者“解除合作”时，应该就后续事项做出明确的约定。“你等于是非正常结束，对后续涉及钱和署名权等问题的事项还是约定清楚了比较好。”
“法律在一旦有纠纷的时候，会比较尊重合同的约定。”赵虎还建议，编剧在签订合同时要仔细阅读条款。“我见过那种拿起来就签的，这种其实不太好，但是这种还真不少。因为这样法律上就会认为你都认可合同，你自己漠视自己的权利，你却让法律保护你的权利，这能行吗？所以还是要看一下这些条款能不能接受，以及如果不能接受的情况下，提出自己的一些修改的意见，很多时候也是可以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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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内延伸：署名很重要，但规则并不清晰
编剧署名如何定？南都记者就此事采访从业者，总结其回答是：在行业内，编剧署名的规则并不是完全按劳分配。
在影视剧片头，编剧信息中常出现不同概念：总编剧、编剧、联合编剧。影视责编李斧向南都记者介绍了他们的区别。“总编剧肯定排第一，后面稍微小一点的是编剧，联合编剧或者说是改稿编剧这种一般是执笔的人已经写完了本子，或者写好几轮了，但是片方觉得没有达到想要的质量，这种时候联合编剧就会再介入，拿着编剧已经写好的剧本按照片方的要求进行润色和加工。”李斧提到，影视剧里总编剧有时会存在挂名情况。“如果遇上那种咖位特别大的编剧，他可能就挂一个总编剧，但实际上只是看一看稿子，不自己动笔，然后编剧一般就是他们下面带的实际写剧本的人。”
影视责编阿猫认为，巫念顾与星莲影视的关系比较特殊。“她有两层属性，一层是员工，一层是签约编剧。从员工来看，行业内一般离职了就是不给署名的，但签约编剧的话得另说，得看合同约定，比如你的大纲被认可，可以署名策划，5集剧本被认可了，可以署名编剧，全部剧本认可可以单屏单页编剧，不同合同约定的不一样。”阿猫说，签约编剧的署名权依据完成指定集数来定不太合理，“一般要根据成片采纳量定的，不过还是得看实际约定”。
“合同上一般会约定好最后的署名以及排位第几。”李斧告诉南都记者，在签订合同时，考虑的不止是贡献度，也会根据咖位等因素灵活调整，“看片方找你过来的需求以及你对自己工作量的预估，在双方达成一致的情况下定好”。
在对署名的角力中，话语权很重要。李斧透露，如果是有作品傍身的大咖编剧，哪怕是修改已经写完的剧本，也可以跟片方协商署“总编剧”的名。
阿猫表示，大编剧对署名的话语权很高。“即使知道剧本是大编剧底下人写的，从片方的角度来看也愿意只署大编剧，大编剧的名字能卖钱。底层编剧能拿到钱就不错了，又能拿钱又能拿署名，得是大编剧良心，愿意给你，或者是你能力突出，想靠着你继续给她源源不断输出，笼络你。”
“（有些）大编剧不太愿意给手底下小编剧署名。”阿猫解释，为了紧抓廉价劳动力，不给署名的情况也时有发生，“给他们署名之后，他们就可以单飞了”。这是因为署名对于编剧行业来说十分重要，也会直接影响编剧的工作和收入。
有编剧曾被影视公司告知，有一部署名作品的编剧单集稿酬能拿到1万～3万元，而有两部以上署名作品的编剧能拿到4万～8万元，而行业认可的大编剧则以8万元为起点，根据市场价来定。
影视责编李斧告诉南都记者，如果能参与到大编剧的项目，并且获得署名，对之后的工作加成会很大。“如果你是大编剧下面署第一个的编剧，其实你这部播完之后在外面就很容易找项目，因为这部剧基本上都是你执笔的。”李斧说，“排第一的肯定是大家公认的心知肚明的贡献度最高的编剧，如果你这部剧播出的效果好了，（这个编剧）肯定是涨价最快的那一个人。但如果是三四个编剧的后面两个，或者是一排联合编剧中的一个，影响就没那么大，因为他们没有办法独立支撑起一个项目”。
有没有署名，可能成倍影响编剧的市场价，但也要根据署名作品的播出效果而定。“如果你有署名作品，但是播得不好，没什么人知道，可能拿到五万元一集，这是比较高的。但如果你没有过署名作品，（编剧费）就‘下不封顶’了，一万元一集、五千元一集都是有可能的。”李斧说，“如果你有爆款，那又上不封顶了。十几万元一集在行业里面都是比较多的，再往上就是那种得奖的编剧，三十万、五十万元一集都有。”
李斧和阿猫都表示，挂名现象在行业内也不少见，但编剧一般不会这么干，除非是有亲戚、师生关系，“要捧人”。但总体来说，编剧行业的署名仍然存在许多灰色空间。
“这是一种无力改变现状的状态。”李斧说，她建议编剧在接触项目前可以多多打听对方的业内口碑，“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打听，一般比较流氓的公司，只要多打听几个人，一定会出现这个公司，因为这个圈子很小。被高频吐槽的公司，就尽量避开合作，剩下的我觉得只能靠运气，尽量在双方合作好的基础上讲良心”。
阿猫补充，正因为大家都清楚这样的行业现象，真正有能力的人也不会受制于署名。“还是项目经历比较重要。比如这个小编剧参与过这个项目，她出去找工作即使没有署名，也是可以复述出对这个项目的贡献的。那她就有可能找到工作，或找到别的小项目继续写。”
采写：南都记者 余晓宇 实习生 张佳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