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悦浦,1938年11月生于北京,原籍山东招远。擅长绘画、美术评论。1962年毕业于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油画专业。中国美术家协会编审。获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获中国美协“卓有成就的美术史论家”称号并被表彰。书画作品入选第七、八届全国美展、全国著名画家书法展等众多全国性书画展览。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
新绿生春华 45×45cm 2014年
我与速写
◎杨悦浦
一手托着本子,一手用笔在本子上描画,眼睛在本子和对象之间迅速频繁地移动,不一会儿,本子上就出现了与现实相映合的画面。这真是一种很美妙的行为。
这是一种艺术行为,叫做“速写”。
画家用速写把生活现象凝固下来,同时也铭记着画家的人生轨迹和阅历。
我这个年龄段学过美术的人,画速写是件很平常的事。50年代初中一入学,美术老师就教导说:要画速写;60年代在大学,又听各位教师无一例外地说:多画速写;工作以后若干年里,常常听到众多美术家、理论家在说:必须画速写。在“艺术源于生活”思想的指导下,这已经成为一种潜意识,不画速写,就谈不上是画家。所以,那个时代的画家几乎都有一堆速写本。
为此,我在中学时,就自己做个本子,瞎画,心中没有目标,只觉得老师说的必定是神圣的事,装样子也要装一装的。记得画了第一张速写之后,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称赞,就忽然憧憬起我将来会成为一个“画家”。天哪,画家!那一定是光芒四射的!一时激动得浑身热血沸腾。那年我读初中一年级。
在大学,速写是必修课,不画速写,连同学都会以白眼相待,所以都是速写本不离身的。我也跟一些同学到人多的地方去画过速写,下乡劳动和“体验生活”时画得更多一些。
工作以后,先是在中国科协搞科普展览美术设计,后来到了中国美协做编辑,终究还算在搞美术,平时也总预备一个速写本,需要的时候或是兴致来的时候,画一画。上中学时没有钱买速写本,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纸做成简陋的本子,在大学由于是师范院校,绘画用品大都由学校供给,惟独不发速写本,学生都是到“小市”(自由市场)去买印刷厂淘汰的纸边,自己订个本子使用。我家里穷,自己买不起速写本,见到能用的纸就收集起来用它画速写,我有几张保留的速写是在当时的一些挂图的背面上画的。
青少年时期,不知道好坏,也不懂得珍惜,速写本觉得没用了就随手扔掉,就像学生习惯地扔掉所有的作业本一样。那个年龄,没有保存意识也属正常,因为是生命中最富有的时期,放眼未来觉得将会拥有一切,对眼前的东西从不当回事。
对于酷爱艺术的画家来说,画速写也是件愉快的事,当自己把生动的瞬间、变化的现实生活,通过自己的眼和手,在平面上出神入化地变成一件成功的作品时,那种快慰是任何东西都不能代替的。我很羡慕那些画速写很流利的画家,看那些好的速写作品也很激动。
画速写最是勤快的事情,我不算是个太懒惰的人,也不是一个很勤快的人。坦白地说,我无法和那些速写本成堆的画家相比,速写水平也不高,所以,我在谈艺或是写评论文章时很少提到画速写,因为我没有太丰富的经验来谈论此事。枉为一个“美术工作者”。
可怜倾国色 本是细腰人 45×45cm 2014年
爱北京,却很少画北京
北京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只要你住在了这里,你不能不为弥漫着古老和文化的氛围所打动。故宫的红墙,西四的白塔,高大的城墙,雄伟的箭楼,温馨的胡同,充满生机的四合院,生存其间,你会有无尽的眷恋。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我对古代的东西总有一种排遣不去的情结。
按说这是一个画家创作的激情和动力,可是,我竟然没有画过一幅北京胡同的速写。也许是我自小就住在北京的胡同里,对司空见惯的景观熟视无睹?
也有一些速写,画的是京城其他一类建筑景观。如其中一幅是1964年10月5日画的北京展览馆。这里离我上班的中国科协机关很近,中午跑去画的。看上去画得很拘谨,放不开,可见有一段时间未动笔了。后来又去动物园后面的五塔寺(即真觉寺)金刚宝座塔那里画了一幅。
由于在中国科协搞科普工作快两年了,很少画风景速写。面对实景写生,用笔生疏了,胆子也小了。这是缺少自信的表现。看来不是方法问题,而是心理上的问题。
1968年“文化大革命” “逍遥”的时候,我一个人到颐和园去画那里的古树,借以排遣当时的郁闷。1969年春夏,北京的西直门城门和箭楼拆除的时候,在箭楼的座墙体内有一个元大都时期的旧城门垛,引起考古界很大的震动,听说郭沫若也去现场考察过。那些年,我骑自行车上班都要经过西直门,拆的时候交通并未阻断。我就想把这个场景画下来,但没有一个合适的角度,每天过这里时都在想办法,不知不觉城楼城墙全都拆光了,我也没想出办法来。
野泉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8
下黄山后,我很少再画速写
1981年9月,我到安徽屯溪(现黄山市)参加《科普创作概论》编写定稿会,会后参加写作的人到黄山放松了三天。
我被黄山的秀丽奇伟所吸引,白云缭绕着山峰,雾气在膝下飘游,当雨点打在身上的时候,突然看到头顶上方露出了阳光,一缕金光把青绿山峰照亮,迅即又消失了,站在山脚下你看不到顶峰在哪里,到了山顶不敢踏上惊险的下山路,松树长在山峰的缝隙中,对面的山似乎伸手就可以摸到,要想走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危险的地方你只能注意安全却来不及欣赏它的美,留下遗憾回味起来更有韵味……那里给了我太多的意外,太多的难以尽意,一路上,环视四周均可入画,顾了看顾不了画,顾了画顾不了看。
终究还是画了一些。这是我到中国美协工作后第一次画速写。
那时,时兴一种叫做“直线笔”的绘图工具,我常用它画一些插图。这种笔尖比较细,画出的线条粗细一致没有变化,犹如中国画中的铁线。因为我很喜欢铁线,就用这种笔在黄山画了许多速写,只是这种笔画出的速写感觉纤弱,缺少力量,自己看着都不满意。
烟台所城里民居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7
什么是速写
速写是什么?速写是方法。是艺术创作收集素材的方法;速写是能力。是艺术家拥有的一种勤于动手的素质;速写是艺术。好的速写作品必然是一件艺术品。
这些话题被许多人论证过不知多少年、多少次了。甚至我自己也会就此做更丰富一些的讨论。
可是,现在还有更有力的结论吗?
当今的事实是,经常画速写的画家很少了。很多画家都利用照片创作,这叫一些强调重视速写观念的人很忧虑,常常会在一些场合,呼吁要重振速写。尽管情感是那么的真挚,声音是多么的大,但呼应者寥寥。
现代社会信息化程度如此高、如此发达,收集资料的手段如此丰富,数码相机、录像机、手提电脑被画家所重视和广泛使用;现在到一些地方去“深入生活”、画速写,吃住行的“成本”也大大提高,一般画家必须面对自己的承受能力,现代艺术的观念也在发生深刻的变化,影响越来越大,有时逼得一些画家无所适从;这样的事,那样的事,天天都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怎么能不影响对画速写的现代认知。时代真的变了。谁还能料到今后又将如何发展?
湍流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8
速写不再是惟一,不再是必须。
也可以说,当代画家选择是否画速写有了很大的自由空间。
至于我自己,从黄山下来之后,不要说画速写,就是想画任何东西,都已经不太可能了,因为我不由自主地卷入了事务工作的漩涡,从此,身上带着的是单位发的工作笔记本,不再是速写本了。这真是一件让人难堪的事。
我常想,自己有过种种愿望,究竟实现了哪些?就像常说的“黑瞎子”一样,掰个棒子夹在腋下,再掰一个又夹在腋下,自以为得到了许多,实际上一个一个都失去了,可怕的是自己还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是自己最需要的。在很长时间里我觉得自己活得不明白。等明白的时候,时光过去了……
一个学画的人不再画速写,能心安理得吗?我也曾这样问过自己……
雪丛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7
冬至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7
寒风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8
林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8
邻居家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8
季风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8
塔松老干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7
苍冥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8
雪霁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7
初春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8
滚水坝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7
冬杨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8
清泉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8
野菊花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7
相依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7
残秋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7
胡同小店 25cm×30.5cm 卡纸圆珠笔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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