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逛客”(museum goer)早已是当下一种生活方式。闲来无事,看展遛娃,公共艺术的生命力如今也镌刻进了一座城市的体验脉络之中。十几年来,从“当代艺术沙漠”到谢子龙影像艺术馆、梅溪湖艺术博物馆、长沙美术馆、拱形画廊Arch Gallery等机构林立辈出,长沙早已形成了“水与梦”般的城市艺术地图。本篇文章将从长沙代表性的民营艺术空间、公立美术馆、商业画廊展开,一览长沙这座城市恣意成长的艺术生态,为你提供艺术季新去处。
谢子龙影像艺术馆建在湘江河畔,正好就坐落在湿地公园连接湘江风光带的视觉廊道。谢馆由湖南大学建筑学院院长魏春雨及团队设计,远看像光滑的矩形立面相互扭转,走近清水混凝土墙面又转接为平面结构,结合着周遭水景,即使只是过来散散步,也很有意境。谢馆自2017年开馆迎客至今,即使在疫情时期也拥有年52万的观众流量。
休息日早晨10点开馆,门口已排起了长队拍照。“谢馆”是长沙有名的文化地标与黄金打卡地,绝佳的建筑视觉景观与“会拍照的保安”让它走红网络。当下,没有人希望艺术是被束之高阁的“高级玩意儿”,艺术公共化和体验服务化是各机构运营的趋势。在之前的采访中,谢子龙影像艺术馆的执行馆长卢妮称每个展览开幕前学术部会为所有工作人员进行导览培训,无论是保安、保洁还是管理人员,让参观者一旦迈入这座空间,就像来到“主题乐园”一样沉浸,是这座“五星级体验的艺术馆”的基础配置。
假若你和我一样还是个影像爱好者——作为国内最大的“影像艺术馆”,谢馆珍藏了无数珍贵影像艺术资料,尤其是晚清民国时期的影像的体系收藏。不管是与家国大事有关的新闻图片,还是那些最平凡的家庭相册,褪色的画面仍然会不经意敲动着我,抚慰被图像爆炸时代光怪陆离视觉效果占领的我的眼睛。
178年前摄影术的发明打开了人们观看世界的另外一只眼睛后,中国影像艺术这只眼或许能在谢馆睁得最大。在谢馆最近开幕的展览《纳藏之间:约瑟夫·洛克在华民族志摄影》之中,还能看到中国滇西南地区第一张彩色相片:玻璃版底片极具颗粒感,相片又将人带入百年前的梦境国度;除却历史影像,今年3月份艺术家蒋志的个展“人群中的人”也会在谢馆开幕,横跨录像、诗歌、装置多种媒介。谢馆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庄严历史中的一面脆生镜面,影像和“时间切片”打交道,而与过去打交道的人将要面对的终究还是自己。我们喜欢艺术、喜欢逛美术馆的原因,可能还是沉迷于这个与自己打交道、认识自己的过程吧。
谢子龙影像艺术馆:
岳麓区潇湘南路洋湖街道387号
与8年风雨的谢馆不同,长沙梅溪湖艺术博物馆是长沙城市文化风貌中的“新生儿”。2月19日刚正式对公众开放,就联合国际艺术策展团队R+ Production带来了荷兰国宝级艺术家、“大黄鸭之父”弗洛伦泰因·霍夫曼的大型个展“即刻欢聚(Celebrate Now!)”。与谢馆着重区域地方性的展示体系不同,梅溪湖艺术博物馆似乎出生之时就告诉大家这将是更倾向于国际性与在地性并行视野的文化中心。
建筑物本身也算扎哈·哈迪德团队设计交付的另一件作品,远看灵蛇一般曲线勾勒出空间主体,像三片花瓣围绕中庭展开,玻璃面似飘带蜿蜒,与露台一道向湖面伸展,迎接白日阳光。十几米挑高的狭窄中庭高处,一只半充气的气球大黄鸭悬浮其中,仿佛被忘却,但又惹人驻足。其间陈列的一座高达7米的巨大粉色江豚,也基于艺术家对长沙在地环境的调研考察。“短篷暮舣湘江宿,坐见江豚起还伏”,宋代诗人王之道描述过江豚在湘江中嬉戏的场景,这座无鳍江豚以明亮的粉红色毛绒玩具形式呈现,如刚刚立春时成群出现在湘江的江豚,在清澈的湘江水里时而跳跃,时而翻滚,带来了春江水暖的信号,在策展人心里“也见证着长沙生态环境的向好”。融入在地元素的这只江豚,以柔软的毛绒外观唤起人们对童年玩具的喜爱与抚慰,引发怀旧情感的同时,让人意识到,江豚可能因濒临灭绝而像我们旧时的玩具一样,终有一天只能存留在记忆中。
回到美术馆最核心的“展览内容”,公共艺术的核心依旧在于与城市文化与市民生活相呼应,建立“人与人互动的公共空间”。
“艺术”并不那么遥不可及,也许当代艺术在形式上未必总是与人“亲切”交流着的,重要的不仅仅是创造作品的艺术家的“生产美学”,作为美术馆,也需要关注艺术的“接受者”,即市民的“接受美学”。展览将会把展览形象引入地铁二号线,成为市民日常通勤中的惊喜。让艺术走出博物馆;同时还有儿童艺术工作坊、亲子导览和跨界活动等公共活动,吸引家庭和年轻观众深度参与。在《艺术的故事》中,贡布里希认为“艺术的故事是艺术家的故事”,这一说法或许只说了整个艺术故事的前半段,它的后半段,在我看来,与审美接受、公众美育息息相关。我们总是太关注“艺术的前半段”,盛大的开幕之后,梅溪湖艺术博物馆是否能给来到长沙“寻艺”的大家一个重新续写“艺术故事后半段”的机会?
梅溪湖艺术博物馆:
岳麓区天顶街道环湖路1228号
“艺术长沙”双年展启幕,长沙美术馆作为重要展览地又重新回到了当代艺术抓手的视线之中。这是第9届“艺术长沙”,2007年至今竟然已经18年,很多人都忘了“艺术长沙”是国内创立最早、运营时间跨度最长的这批当代艺术盛事之一。虽然开幕式上 “艺术长沙”的卡通代言人“微微辣”着实有点过于超前了(“很当代的一只辣椒精”)。
小红书@Ivan
长沙美术馆作为名正言顺的公立美术馆,隶属于长沙市文旅广电局,收藏、研究、展示近现代至当代湖南籍和在湖南有重要美术活动的美术家的作品。在艺术地图之中,湖南是一个内陆省份,文化的地方性比较强,也没有美术学院体系留下一些美术人才。但是提及湖南籍艺术家,黄永玉、齐白石等都名震中外。长沙美术馆在其中的职能在我心里便是连接当代与传统,艺术与美术的桥梁,作为事业单位,经营的压力比其他民营机构小很多,能承载“艺术长沙”这样举全城之力配合的文化艺术活动IP也是其在众多机构中够独特的原因。
小红书@oooooooops
“艺术长沙”这一届的主题叫“处处有灵光”,邀请了罗敏、杨心广、刘韡、彭薇、刘建华等多位当代艺术家,在长沙美术馆这座极具“年代感”的城市空间里,能看到杨心广一大屋子的拟人化山脉作品《山们》也挺有意思的。杨心光从小生长在湖南,常远眺雾气笼罩的山头,它们看似无序却承载着人们的情怀,于是将12座山拟人化为“山们 ”,赋予每一座山脉生命与故事。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就是山们一块结伴去看海,杨心广用一条蛮横的直线切割展厅空间,本该最自然的“山们”直面了不自然的冲突感,重新让人审视自己熟悉的家乡山川。
小红书@oooooooops
除却狭义的当代艺术,长沙美术馆还能看到当地画伯们的水墨、书法作品,乍一眼让我想起来小时候的少年宫,每一位对创作还有激情的小孩都有机会将自己的作品悬上白盒子的一角。有时,公共空间的意义是否在于不仅向观众、也向创作者“敞开”呢?
长沙美术馆:
开福区湘江北路与创远路交汇处
除却美术馆,画廊其实也是艺术生态中的推选本地艺术家的“最佳中介”。与美术馆负责的公共美育职能不同,画廊不仅是艺术家创作与观众欣赏、收藏家购买之间的桥梁,更多时候有着小型机构特有的在地文化性及美学先锋性。湖南的商业画廊不仅在本土开展业务,也通过艺术博览会、跨国展览等形式,将艺术家的影响力辐射到全球。
长沙天心区文化产业园汇聚了大量资产轻、场地需求灵活、发展形式多样的文创企业,拱形画廊Arch Gallery便身处其中,取建筑“architecture”中“拱形”之意。2018年,拱形画廊创立于中国香港而后在湖南长沙开设展览空间——wooton gallery無同空间,开业至今已经7年。作为一家小型画廊,7年的经营年头甚至可以用“长”来形容。
画廊位于1123文创园一楼,占地面积不到900平米,高挑的混凝土外立面上开了两道玻璃口子,为新展览的灯箱海报放出空间。逛画廊时我像在进行“橱窗购物”(window shopping),不买什么东西,看看街边橱窗里的作品,也是一件很怡心快乐的事情,展示的“白盒子”里琳琅满目,两个月左右更换,多以年轻艺术家个展为主。结合画廊名字,拱形画廊的展览区域分为“arch展览”和“arch project”两部分,去年年底呈现了加斯帕德·阿尔比辛、李立、石志为和张科学等青年艺术家的群展,相较于美术馆的公共议题,我喜欢小型画廊对自身审美意义的探求。
依稀记得群展题为“凝视:缺席的在场”,一进场就能感受到德布雷在《图像的生与死》的内容概念,我们观众的“凝视”在这个互动过程中不再仅仅是一种工具了。年轻的艺术家们通过绘画、小型雕塑等媒介,从个体经验、社会结构和文化语境的角度出发,探索“凝视”如何作为一种动作,连接那些看似不连贯的存在和经验。缺席的在场(即缺席的存在)的表达也是艺术家的强大能量之一,凝视石志为的作品,画面中的人像违背了我们日常的视觉逻辑,好像是梦游一般、一个没有具体的人或者具象的空间,但是以某种方式延伸出画框以外的个人记忆。那些克制冷峻的城市景观、局部截取的肢体、喜爱或无感的日常用品,充满缺席而延续的情感力量。这家画廊让我认识了这位年轻的湖南艺术家,同时,也让我意识到,好的艺术作品并不是在说教,而是让观者在偶然中发现、想象,在不断地与艺术互动的过程中,一遍遍地“感受”罢了。
拱形画廊Arch Gallery:
天心区1123文创园1楼
因篇幅问题,
长沙艺术地图中还有
很多机构如沧海遗珠,
还需等待喜欢艺术的你去采撷。
希望这一份巡游指南,
能让你踌躇是否要到访长沙时
多一句“Yes”。
策划 / 悦游编辑部
编辑 / 丸子
作者 / 小凹子
供图 / 视觉中国,各艺术馆官方,
@Ivan,@oooooooops
版式设计 / CNT ARTRO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