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1863年的晨曦,轻轻掀开了佐仓藩(今天的千叶县)的一隅,迎来了花井阿梅的诞生。她的父亲专之助,虽然身披武士之荣,却未能为女儿织就一片安稳的天空。九载春秋转瞬即逝,阿梅被命运的丝线牵引,成为了日本桥小商人冈田常三郎的养女。命运的织机,悄然启动了转动的序章。

及至15岁,她以“小秀”之名,踏入了东京柳桥300多名艺伎的斑斓世界,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熠熠生辉。18岁那年,她移居新桥,更名为“秀吉”,心中怀揣着如“战国三杰”之一丰臣秀吉般崛起于草莽、成就非凡的壮志豪情。然而,艺伎的舞台,虽看似流光溢彩,实则暗流涌动,美貌与才华,既是她攀登高峰的阶梯,也是将她卷入情感漩涡的无情风浪。

与四代目泽村源之助的情缘,如同春日里突来的暴风雨,既热烈又摧心。这段情,成了她命运织锦上的一抹浓烈,却也将她推向了悲剧的深渊,让那原本绚烂的图案,染上了一抹不可磨灭的哀伤。

1887年5月,阿梅与父亲一起在滨町二丁目开启了“醉月楼”,那是她梦想中的避风港,却也是命运转折的起点。仅仅月余,一场血案,如夏夜惊雷,彻底颠覆了她的世界。6月9日的夜色里,阿梅在滨町河岸,手执利刃,刺向了曾共事的老伙计八杉峰三郎。峰三郎的陨落,如同一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阿梅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媒体笔下,“毒妇”的标签,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她的身上,美貌与罪行,交织成街头巷尾最热议的话题。

刺杀的动机,至今犹如迷雾中的幻影,众说纷纭。是峰三郎的阴险算计,还是阿梅内心深处的嫉妒与怒火?真相,或许早已随风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唯一确凿的是,事件之后,阿梅的精神世界崩塌,步履难行。父亲专之助携她到久松町警察署自首,因犯“诛杀罪”的无期徒刑的判决,如同沉重的枷锁,锁住了她曾经的自由与梦想。

十五载狱中岁月,阿梅并未被尘世遗忘。她的故事,如同野火燎原,被编织成《花井阿梅醉月奇闻》、《月梅薰龙夜》、《假名屋小梅》等等戏剧、歌曲,成为了明治时代一抹独特的文化印记。1903年,40岁的阿梅因特赦而重获自由,从监狱的后门悄然离开。然而,社会的偏见与好奇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让她难以寻觅新生。她尝试过在浅草千束町开设汁粉店、在神田须田町开设西餐馆,乃至在新宿岩户町开设小杂货铺,但每一次尝试,都被世人追逐猎奇的心理以及目光所吞噬,化为泡影。

1905年,阿梅踏上了巡回演出的道路,以自己的悲欢离合作为剧本《忏悔》的题材,以戏剧为舞台,谋求生计。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奈的自我消费,是她内心深处对命运抗争的无声呐喊。直至1916年,53岁的阿梅重新返回新桥艺伎界,取名为“秀之助”,但当年12月就因为肺炎而悄然离世了。她人生最后时刻,陪伴在旁的居然是她的情敌——艺伎喜代次。

花井阿梅的一生,是明治时代女性命运的生动写照。她,出身武士之门,却因家道中落,沦为养女;她,以美貌与才华在艺伎界绽放,却因情感的纠葛与社会的偏见,走向毁灭。如今,在她位于东京西麻布附近长谷寺的墓畔,依然矗立着1935年流行歌《明治一代女》的歌碑,仿佛在低语,诉说着她一生的传奇。

花井阿梅的故事,不仅仅是个体悲剧的吟唱,更是那个时代女性命运的共鸣。(2025年2月24日写于中国东莞市塘厦镇三正半山温泉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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