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六八届高中毕业生,林广庭老师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当时正处在动荡时期,国家取消了高考,应届高中毕业生不能参加高考,也无法安置工作,这是他的不幸,也是林广庭最痛苦的事情。令林广庭欣慰的是,他当时在学校没荒废学业,基础知识扎实,恢复高考后如鱼得水,最终榜上有名,林广庭又是幸运的。
征得林广庭老师同意,根据张静老师提供的素材,我把他大半生的生活经历整理成文字,分享给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据林广庭老师回忆,他在高中部读书时,学校的局面就一片混乱了,好多学校都停课闹革命,学校的老师也都如惊弓之鸟,难以安心教书。幸运的是,林广庭的班主任李老师是一位老革命,当年在延安,他就当过教员,学校停课闹革命的时候,这位老师还不忘叮嘱自己的学生:“闹革命可以,但不能中断了学业,就算不来学校,在家也要看书学习。”
断断续续停课半年多,1967年夏季,林广庭他们班级率先复课闹革命,好多学生都回到了课堂,李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地严格要求学生们要好好学习。当年高中部有四个班级,三个班的班主任遭到了批斗,李老师因为根红苗正,两个哥哥是烈士,还有跟周总理和朱老总的合影,造反派没敢开李老师的批斗会。
高中毕业时,李老师正好到了退休年龄,和同学们道别时,李老师泪流满面地说:“同学们,我从教几十年,你们是我教的最后一届学生,你们要毕业了,我也要退休了,咱们师生就此作别,你们的人生道路还很漫长,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看书学习,活到老学到老嘛……”
过了几十年,林广庭说当年恩师的话还时时回荡在他的耳畔,可惜恩师已经不在人世了。
毕业后,林广庭他们这届高中毕业生也没能安置工作,在家待业几个月,街道干部多次到家做工作,希望他到广阔天地去接受再教育。当时因为有人匿名举报林广庭的父亲包庇反革命分子已停职反省,林广庭就成了所谓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他连到兵团当兵团战士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只能到农村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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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12月下旬,林广庭跟随一大帮北京知青乘坐知青专列离开了北京,到山西省运城地区的闻喜县薛庄大队插队落户当了知青,那年林广庭刚过完十八岁生日。他们十名北京知青被分派在薛庄三队插队落户,大家暂时分散开借住在老乡家中,也和老乡家一起搭伙吃饭。
薛庄大队地处黄土高原的丘陵地带,地势起伏较大,沟壑纵横,耕地多为坡地,平坦的川地只有五分之一。薛庄大队的自然条件虽然不算好,可那里人均耕地相对较多,再加上乡亲们都勤劳能干,乡亲们的衣食温饱还是有保障的,严重的自然灾害除外。
在老乡家借住了半年多的时间,等麦收过后,上级为知青下拨的安家费也都如数分到了各个生产大队,三队的李队长就带领社员们为知青打了三孔土窑,用石块接了窑口,门窗也是新式门窗,三队知青居住的这三孔窑洞,算是薛庄大队最阔气的住宅。
等窑里的土炕烧干了,李队长为知青们置办好了一应生活用品,成立了三队知青点,借住在老乡家的知青都搬到知青点居住了。
在三队插队落户的十名北京知青中,林广庭的年龄最大,他还是高中毕业生,李队长就想让他担任知青小组的组长。林广庭有些自卑地说:“队长,我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不适合担任这个组长。”“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就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子女嘛,我是队长,我说适合就适合,这个小组长就你来当,谁有意见就来找我。”
就这样,不善言辞甚至有点木讷的林广庭担任了三队知青小组的组长。他当组长从不发号施令,只是默默地干活,水瓮没水了,他就去挑水,该推磨磨面了,他就推磨磨面,知青点的油盐酱醋,也都是他操心。他觉得当组长就得带头多干活,多为大家服务,要不然的话,这个组长还有啥用。
渐渐地,知青们都喜欢上了这个不善言辞默默付出的知青小组的组长,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喊他林哥,谁有什么难处,也都愿意找林广庭商量,大家都把林广庭当成了知心哥哥。
在生产劳动中,林广庭特别积极,从不偷懒耍滑,不会干的农活就虚心向社员们请教,他还跟李队长学会了几句方言。每当社员们在田间地头歇歇时,林广庭就一个人默默看书。后来大家才发现,他看的不是闲书,是高中课本。
1971年秋天,薛庄小学需要增加一名民办教师,大队书记就来找林广庭,让他去学校当老师,林广庭有些难为情地说:“薛书记,我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让我去学校教书不合适吧。”“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只要能把学校的娃娃们教好了,就是好老师嘛。”
就这样,林广庭当上了薛庄小学的民办教师,因为不善言辞,起初他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教书一个多月,林广庭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变得爱说爱笑了,也不像以前那样拘谨自卑了,好像比以前有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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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月领到了民办教师津贴,林广庭跑到公社供销社给学生买了铅笔橡皮和本子,人人都有份,他还对学生说,以后谁的学习成绩好,就给谁发本子发铅笔橡皮。林广庭的这个办法还真管用,平时调皮捣蛋的学生也都认真学习了,学校的其他老师也都跟效仿林广庭的做法,以此来鼓励学生娃好好学习。
1973年秋收的时候,有一名叫张静的女知青在挑谷子下山的时候崴了脚,在家歇了好几天还不能出山劳动,林广庭就对她说:“张静,要不咱俩换一下工,你替我去学校代课,我替你出山劳动,省的你着急上火。”
张静觉得这样不合适,林广庭说这有啥,我干农活怎么也比你有力气。张静很感动,千恩万谢,暂时跟林广庭换工到学校代课去了。
几天后,张静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她就想出山劳动,林广庭觉得女生在学校教书更合适,他就把民办教师这个职位让给了张静,张静感动的一塌糊涂,眼泪汪汪,她发自内心地感激林广庭。
第二年春天,县里要在插队知青中抽调一名高中生去县里当文教干部,主要是下乡蹲点。大队书记推荐了林广庭,林广庭顺利通过了文化课考试,结果没能通过政审,从北京发回的外调函不光说林广庭的父亲包庇反革命,还说林广庭的舅姥爷是资本家。
没能去县里工作,林广庭倒不觉得意外,他早就想到了自己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可他没想到,不知哪里又冒出了一个资本家的舅姥爷。虽然心里不舒服,林广庭并没气馁,每天晚饭后他都坚持看书学习,读完了毛选四卷,也读了几本小说,但多半时间还是复习功课,他总觉得多学一些文化知识肯定有好处。
到了1977年秋天,在薛庄三队插队落户的北京知青还剩下三个人,一个是在学校当民办教师的张静,一个是林广庭,另一个也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他叫王洪成。王洪成是初中生,他和张静同岁,比林广庭小两岁。
李队长看林广庭的年龄也不小了,就开始为他的婚事着急。挑来选去,他觉得小队会计家的二女子薛红梅能配得上林广庭,一是薛红梅初中毕业有文化,最关键的是薛红梅漂亮,她很想找一个有文化或城里的男人,只是到了二十四岁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她父母天天为她的婚事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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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队长来提媒,林广庭却不愿意,他苦笑着说:“谢谢队长的关心,我现在前程未卜,哪有心思考虑婚姻问题啊,要是真在农村当一辈子农民,我就不找婆姨了,免得婆姨娃娃跟着我受苦。”
王洪成看林广庭不同意这门亲事,就劝他:“林哥,薛红梅可是薛庄大队最漂亮的女子,打着灯笼都难找,错过了机会,你一准会后悔。”“不是我不想找对象,我是担心人家跟着我受苦。再说了,现在招工政审也不那么严格了,一队的赵立伟也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他不也去铁路段当了工人吗?以后咱们也有可能招工当工人……”林广庭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王洪成却不这么想,他看林广庭不同意这门亲事,就求李队长帮他介绍对象,他说他喜欢薛红梅。结果薛红梅不愿意,她说想找一个高中生或民办教师。
后来,张静向林广庭表白了心迹,林广庭还是说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想等一等再说。林广庭看王洪成和张静倒挺般配,就给他俩当了介绍人,结果张静不愿意。
那年冬季,恢复高考的消息就如一声春雷,响彻大江南北。突然得到了恢复高考的消息,林广庭欣喜若狂,手舞足蹈,他说他早就料到肯定会有这一天的,他一定要圆自己的大学梦。
1978年春,林广庭接到了北京农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说高考时太紧张了,错了两道不该错的大题,要不然的话,他很有可能进北大。这件事,令他后悔自责了几十年。
那年夏季的高考,张静也考上了大学,她考上了北京师范学院,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商业局工作。参加工作不久,张静就跟林广庭领取了结婚证,一对有情人最终走在了一起。
张静考上大学后,王洪成顶替张静的位置到学校当了民办教师,他当上民办教师不久,李队长就来给他介绍对象,介绍的就是薛红梅。
1979年夏天,王洪成跟薛红梅领取了结婚证,两人还没举办婚礼,国家就下发了知青可以回城的文件。王洪成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跟薛红梅举办了婚礼,留在了薛庄,后来转成了公办教师,至今他还生活在闻喜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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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知青往事是张静老师讲述的,她说知青岁月已渐行渐远,把曾经的这段往事讲出来,就算是对那段知青岁月的一个回顾吧。正好也借此机会向林广庭说一声感谢,她说谢谢林广庭当年对自己的关爱和照顾,谢谢林广庭大半生对自己的呵护和疼爱!这辈子能做林广庭的妻子,是她最幸福的事情。
作者:草根作家(感谢张静老师提供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