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我站在ATM机前,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十万这个数字。身后的表弟小磊一直在说"表姐,这太多了",我没理他。
姨夫查出胃癌晚期已经一个星期了。医生说还有得治,但需要立刻住院化疗。小磊刚参加工作不到两年,姨妈是家庭主妇,一家人的积蓄根本不够看。
"拿着。"我把卡塞进小磊手里,"你爸从小最疼我,现在轮到我报答他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几乎每天下班就往医院跑。给姨夫买宵夜,陪姨妈聊天,给小磊送换洗衣服。累是累了点,但看着姨夫的气色一天天好转,我心里也跟着高兴。
可惜好景不长,第三个疗程刚开始,姨夫的病情突然恶化。一天晚上,我刚到家就接到小磊的电话,说姨夫不行了。等我赶到医院,人已经走了。
那段日子,我请了两周假,帮着料理后事。小磊瘦得像根竹竿,整天跟丢了魂似的。我怕他撑不住,就包揽了大部分事情。从联系殡仪馆到安排法事,事无巨细我都操心。姨妈后来说,要不是有我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大半年。眼看快过年了,我爸突然觉得胸闷,送医院一查,是心梗。抢救室外,我六神无主地坐在长椅上,手里攥着诊断单发抖。
"表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抬头,看见小磊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也不知道谁告诉他的,这么快就赶来了。
"舅舅现在怎么样了?"小磊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摇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你别急,我来处理。"小磊掏出手机,"我先联系主治医生,问问情况。"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表弟已经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在医院手足无措的大男孩,说话做事都稳重了许多。
可是,我爸还是没能挺过来。
"表姐,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安排。"小磊按住我的肩膀,"我已经联系好了殡仪馆,明天去看场地。"
我愣住了:"你..."
"都是跟你学的。"他苦笑了一下,"上次我爸走的时候,我可没少看你是怎么处理这些事的。"
接下来的日子,小磊像变了个人。从准备祭品到布置灵堂,从安排法事到联系亲戚,他一件件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妈悲伤过度,整天躺在床上起不来,他就买菜做饭,照顾起居。
有天傍晚,我在厨房帮小磊择菜。他突然说:"表姐,还记得半年前吗?那会是你天天给我爸煮粥,现在换我来照顾姑姑了。"
我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肩膀变得这么宽厚。
"我爸生前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儿子',"他继续说,"其实我一点都不辛苦。因为那时候有你,现在有我。"
窗外,天已经黑了。厨房的灯光照在水池里,一片温暖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