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7月,王耀武顶着炎热的暑气从济南飞抵南京。他此来,是要为自己的蒋委员长献上一条妙计,一条两全其美之计。可他知道,固执的蒋介石不会轻易答应自己,他绝不会容许自己后撤,但为了麾下数十万国军有生力量,性子耿直的他仍愿意试上一试。
刚下飞机,王耀武就见到了蒋介石身上的“文胆”陈布雷。陈布雷是奉蒋命特意来此迎接他的,两人从前在蒋介石麾下有过很深的交情,如今再度见面,都很是高兴。
坐在去往总统府的车上,王耀武贴着陈布雷小声说道:
“此来南京,我想建议总统放弃济南,将我10万国军撤至徐州以北,与徐州左右的邱清泉、黄百韬部队连成一片,构建起一条坚固的防线,这样攻可进,阻可守。济南,毕竟已经是座孤城。我苦苦思索三个月,想出此计,还希望秘书长能在总统面前帮忙说项。”
陈布雷连声应是,答应帮他在合适的时候,对蒋介石提起。陈布雷是蒋介石的嫡系心腹,有他在旁相助,王耀武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落下来一些。
不多时,车子已经开到了总统府外。蒋介石拄着手杖,亲自出来相迎,王耀武看到这一番景象,不由得感到受宠若惊。要知道,在此之前,蒋介石可从来没有亲自出府迎接过哪位将领。
得此殊荣,王耀武心里对蒋介石的忠心程度又加重了几分,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自己的计策告与蒋介石,为党国存亡拼尽全力。
寒暄几句后,一行人步入总统府内。不过王耀武却心神不宁,他在盘算着怎样说才能让委员长同意自己的计划。
刚走进饭厅,王耀武就看到了这一幕:
蒋介石爱妻、民国第一夫人宋美龄系着一条围裙,手上端着一碗红烧鸡炖粉皮,正对着他笑。
王耀武不由得有些发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倒是宋美龄先开了口。她一边热情地招呼王耀武落座,一边说道:
“王将军,你快请坐。听说你爱吃红烧鸡炖粉皮,就试着做了一下,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这话一下子就说到了王耀武心坎里,他的最爱的确就是这道红烧鸡炖粉皮,不过他着实没想到,宋美龄会在总统府亲自为自己烹调这道菜。
席间,几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没有提起前线不断失利的败局。但是,王耀武此来的目的,终归是济南前线战局,到了饭后,济南这个字眼,还是被提了出来。
不过,话题却是蒋介石先挑起来的。他丝毫没有含糊,直接对王耀武说道:
“俊才,我想请你谈谈济南的防守问题。”
王耀武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眼下见蒋介石率先挑起了话题,自然也就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对济南前线的战局作了细致分析,而后,他顿了一顿,斜着眼偷偷看了看蒋介石的脸色,婉转地提出自己弃守济南孤城,退居徐州一线的方略。
可谁料,刚才在饭桌上还谈笑风生的蒋介石一听到弃守济南后,脸突然涨成了青紫色,变得很难看,简直像有一股怒火堵在胸腔里。蒋介石没有忍住,他把这怒火吐了出来,声色严厉地大骂道:
“你们如不发奋努力,将死无葬身之地!”
紧接着气冲冲地补充说:
“俊才,你不从长远大局着想,想和他们一样保存自己实力。防区都失陷了,要那么多军队何用?难道你们要把军队全都开到南京总统府里吗?”
“弃守”这个字眼,对于接连收到前线失利消息的蒋介石来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前线将领一个个畏战惧敌,他如何不怒?
坐在一旁的陈布雷看到蒋介石大发雷霆,只好赶忙打个圆场,为王耀武弃守济南说情,却被蒋介石认为是书生愚见,大骂得不敢出声。王耀武见此情形,也是惴惴不安,他不敢再说话,以免触动蒋介石的神经。蒋介石看着王耀武,想到日后还要倚靠自己麾下的这员猛将,带着颇有些安慰的语气说:
“俊才啊,你不要忘记我对你的器重,我叫你当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的本意,也在于此。”
王耀武此时哪里还敢再提他那弃守济南的妙计,只强打精神对着蒋介石发誓一般地说:
“蒙校长教诲,耀武这就回去,誓与城池共存亡,有我王耀武在,就有济南在。”
“嗡嗡嗡”,飞机冲破云层,降落在济南机场。王耀武面带愁容,回到了济南城。尽管蒋介石已经答应他,若战局不利,将空运后方部队支援前线作战,但王耀武的脸上依旧见不到一丝高兴的神色。不久前的莱芜战役,他麾下李仙洲大败,损兵折将五万余人,丢掉了两个军的战力,如今,他手上只剩下济南附近的十一万部队,而他要面对的,将是华野的十四万大军。
纵然再艰难,可王耀武已经领了军命,作为蒋介石信任的大将,此时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迎战了。
济南有外城、内城之分,在外城周围,更是分布着大量的商埠,这些数千年来一代又一代累积形成的城墙、民房、碉楼在此刻都成为了国军守卫济南的依托。但那些毕竟是历史的“老古董”,王耀武清楚光凭这些,可扛不住解放军的猛烈炮轰,他站在济南城防地图前,苦思冥想御敌战略,最终决定以济南内城为核心阵地,济南外城和商埠作为基本阵地,同时在济南周边二三十公里内外的城镇、山隘、交通要道都布下军力,形成一个总面积约六百平方公里的防御体系。
一个又一个晚上,王耀武指挥部里灯火通明,终于赶在解放军大军压境之际拿出了具体的部署方略:
以第二绥靖区特务旅拱卫济南内城;以83师19旅守卫济南外城;以战力强悍的整编73师守卫济南城东的高地茂岭山、砚池山;以213旅防守城南的兴隆山、青龙山一线;以刚从青岛空运而来的第57旅驻防津浦线一带;以211旅守卫济南西北部的古城一带;以84师主力和一个独立旅守卫济南城西的腊山和飞机场。
而济南以北的黄河一线,王耀武则做好了放弃的准备,只派遣了三个战力孱弱的保安旅,分别是第4、6、8旅。同时,王耀武手上还握有着一些预备部队留守城内,以支援各处战场。
1948年9月16日,济南城内外,一股凝重的气氛压抑着每一个人的心,王耀武已经将自己的妻女送去了南京,向蒋介石表明自己誓守济南的赤诚忠心,而蒋介石则如回礼一般,答应将国军重建的第74师空运至济南。济南的守备力量虽有所增强,但王耀武脸上的愁容却一丝也没有减少。
“开火进攻!”9月16日午夜十二点整,随着许世友将军一声令下,我解放军部队炮火齐鸣,对济南周边各防御阵地发起了猛烈的炮击!炮火照亮了夜空,济南四周变得如白昼一般,到处响着枪炮声、喊杀声。
济南西部,华野的第3、第10两个纵队向着有重兵驻守的机场疯狂进攻,力求将国军的空中支援切断。王耀武清楚机场的重要性,没了机场,对于已经成为孤城的济南来说,枪支弹药将得不到补给,军服棉被、粮食药品更是无从补充,就连空运部队救援的希望也将化为乌有,所以尽管他已经在西线部署了重兵,此时还是决定派出些兵力支援。
“轰隆隆”“突突突”一连串的枪炮巨响不断传来,但却不是王耀武预想中的济南西侧,而是东侧!王耀武本以为,济南西侧多平原利于大部队展开进攻,且己方关键点——机场又处在西侧,所以他在西侧部署了重兵,先前西侧战事吃紧,他还派出了预备队增援,可为何,东侧突然枪声大作?甚至压过了西侧呢?
这事情不仅王耀武没有想到,就连粟裕将军和在前线指挥的许世友将军也没有预料到。一个意外发生在了战场上。
当得知自己的九纵只是负责在济南东侧牵制吸引敌人时,九纵司令员聂凤智心里大不乐意,他不满意自己麾下的虎狼之师只负责助攻。于是,在战斗打响时,聂凤智对着麾下数万将士下了命令:
改助攻为主攻!他不添枪也不添人,但是主攻的气势,必须得打出来!
所谓“将熊熊一个,兵熊熊一窝”,见司令员如此有气魄,麾下将士如何不打得激烈?面对着守卫茂岭山的整编73师,九纵战士们充分发挥了迂回穿插、分割包围这一战术的威力,将国军防线肢解得支离破碎,把国军在济南东侧的防区打出了一个洞!
王耀武听闻消息,心惊胆战,以为是共军反其道而行之,选了东侧为主攻方向,自己先前的判断出错了。他紧急调派麾下第19、57旅向东侧一带靠拢支援,希望能够抵御解放军在东线的“主力”进攻。
9月18日晨,解放军第十三纵击溃了守卫在兴隆山一带的国军213旅,在济南城南一带高歌猛进。到了夜晚11时,全纵集中炮火,仅用20分钟,就端掉了簸箕山上的一个营,这直接打没了国军九十六军军长吴化文的战心,其部两万余人最终于19日晚起义投降。
王耀武听到这一消息后,大惊失色,跌坐在椅子上。冷静许久后,他决定发电报给蒋介石,询问可否向北突围,以保全有生力量。
不久后,蒋介石予以回电。电报很长,但王耀武看来看去,都只有两个字:
死守!
他颇有些绝望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战场不会留给王耀武喘息的时间。20日下午,解放军十三纵和已经攻破了济南西线防御的三纵、十纵部队会合,双方合力突破了济南外围的商埠防线。
王耀武此时在济南内城,看着城外弥漫着的硝烟,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可他终归是蒋介石亲封的国民革命军中将,他还得起来战斗,哪怕明知这是最后的困兽之斗。
高耸的城墙、林立的碉堡、宽阔的护城河、严密的火力网……这些全都没能阻止解放军的进攻。一天又一天,解放军各部队不断向前推进着。9月24日,我解放军由坤顺门突破,杀进了济南内城,王耀武的末日,到了!
最终,试图逃走的王耀武被解放军抓获俘虏。建国后,王耀武积极接受改造,为新中国也做出了很大贡献。王耀武已经证明,蒋介石所谓的
“如不发奋努力,将死无葬身之地”
完全是恐吓的威胁,要真是为那反动的蒋家王朝
“发奋努力”,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